电厂巨万煤电联营：一场拉郎配式的联姻

     8月3日收盘，漳泽电力再次下跌0.59个百分点，市值达到了5.06元的低位。小高抱着头，痛苦地呆坐着，望着眼前一直不停下挫的电力股，他显得很无奈。

　　比股民更加无奈的是全国的电力企业。一方面电力紧张，电荒的红色预警不断发出；另一方面电煤紧张，疯涨的煤价已经远远超出了电厂的承受能力。然而由于责任重大，在电荒的大背景下处于漩涡中心的电厂却只得赔钱发电，一年来电企利润的连续负增长必然导致企业业绩下滑股市不振。

　　然而，电企行业性亏损却也并非无药可救，“煤电联营”一向被业内认为是解决“市场煤”与“计划电”的一剂良药。不过这剂电厂的良药对于煤炭企业来说却有点苦，于是联姻的一厢情愿就变成了一出拉郎配的角斗。

　　电厂巨亏将达五百亿

　　2008年电荒袭来，其背后却是全国发电企业的全面亏损。

　　“今年以来，‘长三角’、‘珠三角’连同‘坐在煤堆上’的山西接连出现的电荒波及面相当之大。而其中的原因并非各地电厂装机能力不够，而是缺煤和买不起煤。缺煤的矛盾由来已久，今年年初的冰雪灾害使得这一矛盾更加突出，但也恰恰掩盖了一些矛盾的紧迫性，人们会认为是煤运不出去，而不是煤不够。6、7月份，随着用电高峰的到来该矛盾彻底爆发。”山西电力行业协会副理事长李建伟的一番话道出了今年电荒的真正原因。

　　李建伟认为，由于煤价疯长，现在煤电价格倒挂的现象日益严重。虽然国家刚刚把电价上调了2.5分钱，但是相比高位运行的煤价而言，需要弥补的电价倒挂空间仍然尚需要7分钱之多。发电企业发电越多越赔钱，有的电厂甚至在不记人员成本、财务成本和机器磨损的前提下，仍然不能实现利润。

　　据山西漳泽电力股份有限公司2008年第一季度业绩报告显示，今年前三个月公司首次发生亏损，数额达到7100万元。而另据该公司高层透露，公司今年第二季度亏损额继续扩大。

　　提到整个山西的情况，李建伟说，“根据我们的统计，今年上半年山西电力企业的亏损面达到惊人的95%以上，这在建国以来都是罕见的，如今的电企可以说是举步维艰。”

　　而国家电监会价格与财务监管部唐俊在他的研究报告《发电企业亏损分析及应对措施探讨》中也指出，全国五大发电集团华能、大唐、华电、国电、中电投，今年一季度电力营业利润亏损幅度达206%，上半年的利润总额同比下滑超过100%。7月上旬，电力改革专家刘纪鹏在接受国内媒体采访时也说，“上半年发电企业吃了一些去年的老底子，下半年如果政策不变，五大发电集团的亏损将至少达到五六百亿。”

　　电企巨亏倒逼煤电联营

　　电力企业如此巨大的亏损，表面看是煤电价格倒挂直接导致了电企亏损，而事实上电力企业的行业性亏损所反映出来的却是国家最为头疼的“市场煤”与“计划电”的矛盾。

　　1993年我国开始对煤炭价格进行部分市场化改革，到2006年为止此项改革基本结束，国家彻底放开了煤价，施行市场调节制。“作为稀缺的能源，把价格的控制权交给市场，这种做法是明智的，否则极有可能出现外国购买者蜂拥抢购我国煤炭的现象，那样就会造成我们这个发展中国家用低价能源补贴全世界的局面。”一位杨姓业内人士十分赞成国家放开煤炭价格的做法，而该人士的观点也得到了大多数人的认同。

　　中电联秘书长王永干在此前接受国内媒体采访时表示，“煤电矛盾是市场体制与计划体制的矛盾，煤炭价格已进入市场，在煤炭市场化前提下，煤价步步攀高，而电价仍然严守‘行政审批’，无法适应电煤价格开放的市场变化。”

　　为了让“计划电”赶上“市场煤”的上升脚步，2004年年底国家制定了煤电联动政策。当时国家规定，以不少于6个月为一个煤电价格联动周期，若周期内平均煤价较前一个周期变化幅度达到或超过5%，便将相应调整电价。

　　然而由于电价的提高，对于国民经济的影响十分巨大，所以“联动”这样的救市行为不仅多受牵制而且效果有限。

　　相较“联动”，业内人士普遍认为“联营”更有利于解决电力企业现在所面临的煤价过高和电价受控的矛盾。中国煤炭经济研究会副秘书长赵家廉表示，“应该看到，‘煤电联营’有对煤炭企业和电力有利的一面。电力企业因此能够享受到煤炭企业市场化的价格，而煤炭企业能将评估后的资源用于投资电力。煤炭业从2003年煤价上涨才开始逐步恢复元气，很多国有煤炭企业的社会化职能负担仍然很重。相互参股能为双方带来取长补短的效应。”

　　“煤在发电成本中所占的比例约为60%-70%，作为火电企业主要的上游资源，煤炭供应的数量、质量以及价格直接影响着我们的经济效益。如果通过煤电联营，我们能够控制上游资源，这对于整个电力行业来说，都是一个好事情。”太原二电厂新闻中心的梁杰主任对于煤电联营表现出一种期盼的态度。

　　政府出面力劝“拉郎配”

　　不仅是电力企业，对于推进煤电联营,政府一直是抱着积极的态度。早在2006年，国家发改委在草拟《电力产业发展政策》时，就提出要鼓励煤炭企业与电力企业之间通过资产重组，实现煤电运一体化经营。

　　国家相关政策规定，要鼓励煤电联营，支持成立煤电运一体化公司，对煤矿与坑口电厂统一规划、立项、建设经营。支持煤炭企业与电力企业之间通过资产重组，实现一体化经营。

　　2008年7月16日在经过了168小时的试运行后，同煤大唐塔山发电公司1号60万千瓦机组正式并网发电。这座真正意义上的坑口电厂正是大同煤炭与大唐电力两家强强联合，实现实际意义上煤电联营的典范工程。

　　“煤电联营是完全有可能的，煤电企业相互参股，在煤矿附近建立坑口电站，减少运输环节，不仅使煤炭的价格降低了，还解决了煤炭在运输过程中的污染和热量损耗的问题。由资金雄厚的发电集团出面，整合煤矿和物流，从而建立覆盖煤炭、电力、运输等整个行业链条的特大型能源集团。国有大集团的多种经营，不仅降低了企业的投资风险，保证了利润的最大化，而且还有利于完善国家的能源安全体制。”山西中电燃料有限公司的副总武峰林十分赞成煤电联营。“不过这其中的困难也是可想而知的，我们现在是亏损单位，煤矿几乎没有一丝的积极行动。没办法，只能靠政府了，我们现在这么困难却在继续发电，也是因为在替政府担着责任。”

　　“从长期来看，实现煤电联营对于我们煤炭企业来说也是有好处的，最起码我们会获得一个稳定的销售渠道。”太原东山煤矿负责销售的梁科长对于联营也抱着相对乐观的态度，“不过依现在的市场情况，一切合作都必须建立在政府大力协调的基础上。拿西峪煤矿和太原一电厂的纠葛来讲，其矛盾的迅速解决就是因为政府在其中起了很大的协调作用。在煤价高位运行的情况下，要想让煤矿放弃一部分利润，而迁就亏损的电企，政府就必须出面。当然了即使是政府促成了合作，煤炭的价格也还是要遵循市场规律，低于市场价的供应既不符合煤矿的利益也不符合联营后大集团的利益。”

　　恐电企变身煤贩子

　　然而，考虑到目前电力价格仍受政府控制，电价市场化至今没有一个明确的时间表，再加上现在电企普遍亏损，而煤炭企业业绩全面飘红的情况下推进“煤电联营”显然对电力企业比煤炭企业更为有利。煤电联营不是市场调节和市场选择的结果，这种互动机制在本质上仍然是政府调控的一种人为设想，有业内专家就称其为政府之手的“拉郎配”。

　　如果合作参股，煤矿把煤以“计划价”卖给电厂发电，这从价格和追求利润的角度来讲无疑是不符合市场经济规律的。因此这种“补贴”式的合作也就很难提起煤炭企业的兴趣，山西煤焦集团煤炭销售总公司太原分公司的弓晓峰经理说，“煤电联营？恐怕很难实现吧，即使是国家积极地推动可我们为什么要联营呢，这对于我们来说是一个没有理由的命题，企业总是要追求利润的，没有利润或者利润变小都是不符合自身以及行业利益的。”

　　不仅是煤矿方面，就连李建伟也对煤电联营抱一种悲观的态度，“不管是从利润还是从安全的角度来考虑，煤电联营在实际操作中都是很难实现的。它既违反了国际分工越来越细的要求也不符合市场经济规律。让外行的电厂去搞煤炭，安全肯定是个问题。另外就是利益追求，以一家装机容量为百万千瓦的电厂为例，他一年大概需要300万吨煤，在实现联营的情况下，以现在的价格计算，当他把开采出来的煤直接卖给市场可以获利6亿，而当他把煤用于自己发电时却只能获利5亿，这其中的差价是巨大的。谁也不能保证在利益的驱使下，电厂不会直接转身为‘煤贩子’。”

　　中国电力投资集团公司华北分公司综合产业部，是在今年六七月间电企生存最困难的时候成立的，该部门的成立相当低调，寻找合作伙伴，推进煤电联营是他们工作的重要组成部分，然而，目前工作的推进却非常缓慢。“我们的想法是在山西整合一部分中小煤矿，通过规划使之成为具备安全条件和生产能力的合法大矿。但是有些地方的政府出于安全等方面的考虑，要求煤矿必须由当地国有煤矿控股，我们的股份是绝对不能超过50%的。”该产业部科员有些无奈，“政府下的文件，问题很复杂，我们也不好说，总之工作推进很难，几乎是停滞状态。”

　　“电企很牛啊，垄断企业，日子过得稍微不如从前就开始叫苦，甚至要挟政府。前几年煤炭企业不好过，为了销煤我们经常去求人家，现在我们稍微好一些了，他们就要参股，可是我们现在不缺钱啊。”谈到煤电联营，山西一家大型煤矿集团的一位高层说道。可以看出来因为历史原因，煤矿的经营者对于电企有着些许排斥心理。

　　鉴于煤矿的态度，有专家就用“剃头挑子一头热”来形容目前“煤电联营”的处境。山西省社科院经济研究所所长潘云认为，“煤电联营应该是一个纯粹的市场行为，这其中不应该掺杂过多的政府因素。在目前能源价格高位运行的背景下，不解决计划与市场的矛盾，单纯地依靠政府把两家企业捏和在一起是不现实的。如果在短期内不能放开电价，那就应该由政府给予相关企业以补贴，当然补贴的形式不一定是现金，可以是税收或者政策等等。”(苏景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