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姜文来博士：“绿色水利”是水利发展的光明大道

　　文/本网记者 杨立卿

　　经典语录：

　　·水资源问题是制约我国国民经济健康发展的重大“瓶颈”，解决这个“瓶颈”的最重要途径是加强水资源管理；

　　·基本居民生活用水在一定程度上关系到人权，应该从人权、政治的角度看到这个问题，这是水价调整必须特别关注的。阶梯水价能满足此特点的设计，逐步推广阶梯水价是一个方向；

　　·对于污染事件，要严格追究责任，在涉及到刑事责任的时候，有关部门要及时介入，依法严惩；

　　·绿色水利并不只是在水利前面加戴上“绿色”的帽子。

在大兴安岭

 
　　编者按：近日有幸结识了水资源专家姜文来博士，姜博士长期从事水资源经济、水资源管理、节水农业和生态环境研究工作，尤其对“绿色水利”情有独钟。中国节能环保网（www.ceee.com.cn）记者杨立卿（一下简称“记者”）对姜博士进行了一次网络专访，下面是专访实录--

　　记者：您开始从事化学教育工作，后来转对向环境的研究。环境和化学是两个不同领域，是什么原因促使您要转向环境领域，并且形成了具有自己特色的水资源管理的理论与方法体系？对您所研究和关注的水资源和水资源管理，有什么现实意义和长远意义呢？
 
　　姜文来：来我本科学的是化学专业，1986年毕业后分配到辽宁阜新矿务局艾友中学从事中学化学教学工作。我在教学期间，有进一步学习的心愿，究竟学什么，一度犹豫不定。我曾到矿山上散步，矿渣占用了大片的土地，运煤车溅起的灰尘厚厚地覆盖在庄稼上，让人感到难受。我感觉到环境问题是个大问题，学环境肯定有前途，必有一番作为。于是在我报考研究生的时候，选择了吉林大学环境学系。入学后，在导师于连生教授的指导下，开阔了我的视野，打开一片新天地。我的硕士论文题目是“水资源核算及其纳入国民经济核算体系研究”，此项目是福特基金会资助的“资源核算及其纳入国民经济核算体系研究”的一个专题，由我国著名的环境经济学家李金昌教授主持。我有幸在于连生老师、韩国刚老师的指导下完成硕士论文，他们将我领入水资源环境领域。硕士毕业后，我感觉还有好多工作没有做完，在张义生教授的推荐下，我获得了读博士的机会，有幸投入到我国著名的环境学家、环境教育家、北京师范大学王华东教授门下攻读博士学位，博士论文题目是“水资源价值研究”，后来在国家自然科学基金资助下，以此成果为基础出版了《水资源价值论》，受到学术界的关注。此后，我又拓展了相关了研究领域，围绕着水资源环境，出版了《资源资产论》、《水资源管理学导论》、《水资源经济学》(合著)、《绿色水利：水资源环境新论》（即将出版）、《中国水情》（即将出版）等，对水资源管理的理论与方法有了初步的认识，到目前为止，这个体系还在进一步完善过程，只是有了基础的框架，应该说是初步的。

    我所关注的水资源和水资源管理，应该说是非常重要的，随着时间的发展越来越重要。水资源问题是世界关注的热点问题，我国水资源问题更加严峻，可以说水资源问题是制约我国国民经济健康发展的重大“瓶颈”，解决这个“瓶颈”的最重要途径是加强水资源管理。所以这个领域是永久的研究领域，是最富有挑战的研究领域之一，无论对我国的经济发展，还是中华民族的延续都具有重要的意义，我喜欢我自己的研究专业。

　　记者：您对水资源价值也有深入研究，那么您能通俗地介绍一下什么叫“水资源价值”？“水资源价值”和我们日常所说的“水价”有什么关联？“水资源价值”对水资源和水资源管理起到一个什么样的作用？

　　姜文来：我曾对水资源价值进行了长期的研究，到目前为止也没有停止过。所谓的水资源价值是指水资源使用者为了获得水资源的使用权需要向水资源所有者支付的货币额，它是水资源所有权在经济上的实现的重要形式。它与水价是两个不同的概念，合理的水价应该是：水价=水资源价值+（水资源生产成本+正常利润）+环境水价。水资源价值对水资源管理具有重要的意义，其主要意义在于体现了水资源所有者的权益，可以通过水资源价值的调节来加强水资源的经济管理。目前，我国的水资源费只是体现了水资源部分价值。

考察都江堰

　　记者：目前，全国多个大中城市水价上涨正在引发广泛争议。这个问题您是怎么看的，调整水价能从根本上解决水资源的问题吗，应该怎样制定出一个即能节约用水又能考虑到居民的适合中国国情的水价体系？

　　姜文来：目前，有关大多城市水价上涨，引发社会强烈关注。我对此比较关注。为此写了一篇文章，发表在人民网上，题目是“照顾所有消费者利益 如何调整居民生活水价？”，此文章代表了我最近的有关水价的认识，其主要观点是：调整水价是一个系统的工程，影响面广，特别是水资源同一般资源相比具有特殊性，它既是自然资源，也是环境资源，同时也是生活资源和物质生产资源。水资源兼顾这些特性，这是水价调整必须关注的问题。水资源不是普通的商品，是一种特殊的商品，不能完全受市场经济的调节，应该在政府宏观的调控下充分发挥市场行为。对非居民生活用水和特种用水的水价调整应该是重点，尽管这部分水价的调整可能直接或间接地影响居民的生活。水价调整要照顾低收入者的利益，也要关注非低收入者的权益，不能只关注低收入的权益忽视众多非低收入者的权益，要在最大程度上实现公平，因为水商品的特殊性，需求水消费的整体公平。我国水价调整缺乏适合中国国情的水价承受能力评价标准，常常引用世界银行的标准，如果按此标准进行推算的话，我国的水价将大幅度提高，这是不现实的。应特别关注的是居民生活用水价格，这部分水价调整对居民的影响是直接而且影响面大，反对声音也集中，应特别慎重。保障优质、价廉、充足的基本生活用水，不仅是政府的责任，也是政府的义务，居民基本生活用水不适应市场规律的调整，当然超过基本生活用水的水量适应市场规律。基本居民生活用水在一定程度上关系到人权，应该从人权、政治的角度看到这个问题，这是水价调整必须特别关注的。阶梯水价能满足此特点的设计，逐步推广阶梯水价是一个方向。

　　记者：最近水利部副部长表示，要在全国范围内开征水资源费。您认为国家征水资源费出于何种考虑，您认为可行吗？您有什么建议？

　　姜文来：征收水资源费是有法律依据的，《中华人民共和国水法》第四十八条规定，“ 直接从江河、湖泊或者地下取用水资源的单位和个人，应当按照国家取水许可制度和水资源有偿使用制度的规定，向水行政主管部门或者流域管理机构申请领取取水许可证，并缴纳水资源费，取得取水权。但是，家庭生活和零星散养、圈养畜禽饮用等少量取水的除外。” 征收水资源费的目的是为了合理开发利用和保护水资源，运用经济手段，促进全社会计划用水、节约用水，实现水资源可持续利用。我对水资源费征收的建议是严格遵照《取水许可和水资源费征收管理条例》执行。在研究方面，需要进一步研究水资源费需要征收的额度是多少合适，需要从理论和实践两个层次进行论证。因此从理论上讲，水资源费究竟怎么计算还没有完全解决，还存在着争议。

2008年在兰州为高中教师讲授水资源知识

　　记者：近期来水污染事件频频发生，给人民生活带来很大的影响，每一起污染事件中，政府，企业和居民都应该承担什么样的责任，以后应该如何减少甚至杜绝这种情况的发生？

　　姜文来：近年来，我国水资源污染事故频发，引发了一系列的问题。如松花江的污染事件，太湖蓝藻爆发导致无锡供水中断等等。我国正处于大发展时期，虽然我们在理念上杜绝“走先污染后治理”的路，但在实践层次上，一些地方还在走先污染后治理的老路。导致水资源污染频繁发生。每一次事件，都有政府监管不到位的影子，都有企业疏忽大意没有高度重视环境的客观意识。所以，监管部门要负起监管的责任，将隐患消灭在萌芽之中。对于企业，要有环境保护的意识，将环境保护放在作为重要大事纳入到日常管理之中，高度重视。一次的污染事故可能葬送企业的“性命”，今后随着政府监管力度的加大，污染事件“零容忍”将成为可能，污染是企业的“枷锁”成为一种必然。作为居民我们本身也要有保护环境的使命，自己的行为有利于环保，同时做好监督工作，和政府一道监督企业。对于污染事件，要严格追究责任，在涉及到刑事责任的时候，有关部门要及时介入，依法严惩。

　　记者：您曾说，从现实情况来看，存在明显的环境破坏受益者和受害者，并提出六大环境受益者，但是，他们只是得到了眼前的经济利益，从长远来说他们恐怕也是受害者吧？那么无论从现实来看还是从长远来看，保护环境的受益者和破坏环境的受害者究竟是谁？

　　我曾在人民网发表文章，探讨环境破坏的受益者和受害者，引起读者的兴趣（详细文章请见“姜文来人民网专栏”）。其实，从长远的角度来看，环境破坏后没有受益者，只有受害者。因为环境是我们生存的共同基础，我们每个人不可能离开环境独立生存。不管你是富有者还是穷人，我们都在同一蓝天下，都要呼吸空气，都要喝水，都要吃喝拉撒睡，这些都需要环境的支撑。“覆巢之下没有完卵”，这是一个基本的道理。所以，我们每个人都要为环境负责，保护环境。对环境负责，其实也是对自己负责，是对我们的子孙后代负责。

　　记者：您所说的“绿色水利”在我们国家有所体现吗，“绿色水利”会给水利公司带来很大的经济损失吗？您认为他们会接受吗？

　　姜文来：绿色水利并不只是在水利前面加戴上“绿色”的帽子，它具有新的深刻的内涵。所谓的绿色水利是指在水资源开发、利用和废弃全过程中保护生态环境且节水高效的利用水资源的行为与文化。绿色水利还包含四个基本的思想。（1）环境思想，水利发展必须将环境保护放在重要的位置，这不仅是时代发展之要求，也是水利发展过程中水利持续发展的自身要求。（2）生命周期性的思想，他从水资源开发、水资源利用、水资源废弃等全过程考察水资源与环境的关系，充分地体现了水利生命周期的思想，对水利的发展必将起到积极的推动作用；（3）节水高效利用水资源的思想，节水高效利用水资源是构成绿色水利的重要思想之一，如果不将节水高效利用纳入绿色水利的范畴，绿色水利则难以实现。（4）绿色+水利+文化的思想，随着水利与生态环境关系矛盾的激化，绿色、水利与文化的有机结合是一种趋势，绿色水利文化形成对绿色水利的建设和积极的发展将起到无形的但是很稳固的支撑作用。绿色水利是水水利发展的方向。

　　其实，我国现在正走向绿色水利，并且一直在逐步摸索绿色水利之路。根据社会的发展，我目前还提出了建立“利水型社会”，所谓的“利水”就是人的行为和规范至少不对水造成伤害，关爱水的健康、维护水的健康，建立“利水型社会”迫在眉睫。“利水型社会”就是对水友好型社会，无论是直接的水资源的开发利用，还是从事涉水的相关活动，都要对水友好，至少是将对水的伤害降低到最低的社会。绿色水利是利水型社会的重要组成部分，他们是相辅相成的。

　　“绿色水利”会不会给水利公司带来损失？这得从短期和长远来看。从短期来看，他们可能要投入一些成本保护环境，花一些钱，似乎有些损失，但从长远来看，是获益的。未来国家对环境保护越来越重视，门槛越来越高，如果你不保护环境就要“关门”，如水电的发展就受到环境的制约，不走“绿色水利”之路是难以有前途的。所以，有关部门有一个拒绝—认识—接受—实践的过程。绿色水利是水利发展的光明大道，一定会越走越宽。

在兰州黄河河畔

　　记者：您现在研究方向是水资源环境这方面，将来是一直研究下去，还是另有打算，可以透露一下，您有什么新的研究课题吗？

　　姜文来：我一直在从事水资源经济、管理、节水和生态环境方面的研究，将来我会一直沿着这个目标走下去，因为我对他们怀有深深的感情。目前我正在从事自然科学基金的研究工作，也是水资源管理方面的，题目是“水资源生命周期条件下水资源增殖的理论、模式和机制研究”。最近做一个新的课题，受吉林省政府的委托，开展《吉林省黑土地治理保护规划》工作，我是技术负责人之一。此外，我对水资源环境方面的科学普及非常感兴趣，我知道，我一个人环境保护能力是有限的，众多的人参与环境保护力量是无穷的。我为高中教师和学生编写了《水知识读本》（高中版）、《水知识读本》（教师版），最近即将出版两本读物《水资源探秘》和《中国水情》，相信他们对于我国的水情教育具有积极的促进作用。


　　姜文来简历:

　　姜文来，男，研究员，博士，博士生导师，现于中国农业科学院农业资源与农业区划研究所工作，农业部有突出贡献的中青年专家，中国农业科学院资源管理杰出人才。

　　1964年7月生于辽宁凌源二杖子村，1986年毕业于淮北煤炭师范学院化学系并分配到辽宁阜新矿务局艾友中学工作，1992年获吉林大学环境科学硕士学位，1995年获北京师范大学环境地理学博士学位。
长期从事水资源经济、水资源管理、节水农业和生态环境研究工作，围绕着水资源，出版了《水资源价值论》（独立作者）、《绿色水利：水资源与环境新论》（独立作者，即将出版）、《水资源管理学导论》（第一作者）、《资源资产论》（第一作者）、《生态价值论》（第二作者）、《水资源探秘》（独立作者，即将出版）、《中国水情》（独立作者，即将出版）、《水资源经济学》（第二作者）、《湿地》（第一作者）、《水知识读本》（高中版，主编）、《水知识读本》（教师版，主编）、《旱地农业决策基础》（第二作者）、《节能减排全民行动系列挂图—节水人人有责》（主编）等著作，发表学术论文100余篇，主持或参加完成国家自然科学基金等项目30余项，多次获得北京市科学技术奖，创办了“水资源环境网”（网址：http://www.jwater.cn），初步构建了富有特色的（水）资源管理的理论与方法体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