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对拜登气候政策的“战争”正制造新的电动汽车续航焦虑

在美国，电动汽车的保有量近年来持续增长，目前道路上已有近600万辆纯电动汽车和插电式混合动力汽车。尽管这在整个汽车市场中仍只占一小部分，且电动汽车的销售增长速度有所放缓，但汽车制造商仍然致力于从汽油车向电动汽车的最终转型，2024年美国传统燃油车的销售占比首次降至80%以下。

电动汽车销售的持续增长表明，对于相当一部分汽车消费者来说，“续航焦虑”已不再是问题。然而，这种对电动汽车市场的持久恐惧情绪正面临新的考验，因为特朗普政府试图削减联邦政府对电动汽车的补贴。大多数电动汽车车主都在家中充电，但从城市街道和州际公路到停车场和机场，电动汽车行业正专注于在公共场所安装足够多的充电桩，以消除“续航焦虑”，同时建立能够独立盈利的纯充电商业模式。

根据Paren AFDC+充电桩数据库的最新数据，美国目前共有6.8万个公共和私人三级（最快）和二级充电桩，每个充电桩都配有多个充电端口，总共有大约26.6万个端口。安装、运营和维护充电桩是一个推动电动汽车广泛采用的基本行业，而目前这一行业正努力在一个不确定且政治化的市场中保持发展势头。

尽管最近特斯拉在白宫举办了一场销售活动，但特朗普及其高级政府官员——从交通部长肖恩·达菲到财政部长斯科特·贝森特，再到能源部长、前化石燃料行业CEO克里斯·赖特——都明确表示，削减对电动汽车的联邦支持是他们寻求的变革之一，因为他们将石油和天然气作为能源政策的优先事项。电动汽车销售已经感受到放缓的影响，充电公司正在应对一项重要的联邦资金计划的冻结，同时还在等待特朗普政府的关税以及由此引发的贸易战（尤其是涉及关键的钢铁和铝）对汽车制造商的影响。

前总统拜登作为其应对气候变化的核心议程的一部分，设定了一个目标，即到2030年美国销售的所有新车中有一半将是电动汽车，这也意味着到那时需要有一个足够可靠、覆盖全国的充电基础设施。为了实现这一目标，当时的国会根据2021年的两党基础设施法案授权了国家电动汽车基础设施（NEVI）计划。NEVI计划拨出50亿美元的专项拨款，分五年每年分配给各州交通部门，以在2030年前部署一个由50万个高速电动汽车充电桩组成的网络，主要沿着州际公路，但也包括乡村道路和低收入社区。资金可用于支付合格项目成本的80%。各州交通部门负责开发项目，并与场地所有者和充电公司协调，这可能是一个艰巨的过程，与规划常规基础设施项目大不相同。

该资金旨在解决的一个美国全国性问题是，虽然在电动汽车普及率高的大城市和郊区——如旧金山、洛杉矶、丹佛、休斯顿、芝加哥、迈阿密和纽约——公共充电桩相对充足，但在蒙大拿州、怀俄明州和纽约州北部等农村和偏远地区，充电桩却严重不足，而这些地方的电动汽车销售量也很低。这种地理差异加剧了充电焦虑。司机们担心在大都市区之外没有足够的充电桩，这加剧了他们对电量耗尽的恐惧，尤其是在长途旅行中。而关于充电桩损坏、被破坏或无法使用的可怕故事，也加剧了人们的担忧。

根据Paren的数据，在NEVI计划的五年资金中，已有四年，即32亿美元获得了批准，覆盖了所有50个州、哥伦比亚特区和波多黎各。然而，只有33个州向104个申请者授予了6.16亿美元，用于建设1000个充电站。到目前为止，已建成60个充电站，共有268个端口，使用了3300万美元的NEVI资金。尽管联邦政府尚未公布相关数据，但Paren估计，可能只有不到2500万美元的资金真正拨付给各州，以补偿充电公司的相关费用。

2月6日，美国交通部联邦公路管理局向各州交通部门发出备忘录，通知他们暂停NEVI计划，这是特朗普政府针对电动汽车充电采取行动的明显证据。备忘录称，联邦公路管理局将在今年春季发布修订后的NEVI指南，并在最终确定规则之前征求公众意见。随后，交通部长肖恩·达菲在接受福克斯商业新闻采访时表示，任何已签署的现有合同“仍将获得资金，但在审查过程中将不会有新的资金优先事项或项目”。

NEVI计划的冻结立即在各州交通部门中造成了混乱，尤其是关于批准的资金是否真的会分配的问题。“我们需要让这件事发生，因为该计划是基于报销制度的，”美国州公路与交通官员协会执行董事吉姆·蒂蒙说。许多州“实际上已经下达了停工令，即使是对于现有合同，因为他们不想在联邦政府决定不报销任何工作的情况下，自己承担费用”。

历史上，新政府通常会设定自己的交通优先事项，并相应地进行调整。然而，修改法律授权的计划和资金——包括NEVI，其资金已被延迟——将需要国会采取行动。尽管如此，特朗普政府还是绕过了国会，单方面暂停了NEVI及其资金分配公式，同时考虑新的指南。在此期间，如果批准的资金不分配给各州，法院最终可能会决定冻结是否合法。3月6日，一位联邦法官阻止了总统对已拨给州机构和政府的国会批准资金的冻结，这可能也适用于任何试图拒绝NEVI资金的企图。

Paren首席分析师洛伦·麦当劳对NEVI暂停背后的动机持怀疑态度。“政府的计划并不是真正影响充电桩的部署，”他说，“而是要推动一种叙事，即我们正在消灭那些邪恶的电动汽车和充电桩。”对于以ChargePoint Holdings、Blink Charging和EVgo为首的三家上市公司为主的电动汽车充电行业来说，所有的不确定性都足以让其股价保持在相当大的压力之下，今年迄今的跌幅为35%到50%，其中两只股票目前的交易价格低于1美元。

ChargePoint为运营电动汽车充电网络的企业和车队提供基础设施硬件、软件和服务。竞争对手Blink和EVgo拥有并运营自己的充电桩和网络，同时也支持第三方运营商。这三家公司从2024年开始经历了大幅的股价下跌，投资者在未来几个月对其表现保持警惕。

电动汽车充电行业的其他参与者还包括私人控股的初创公司、八家汽车制造商之间的合资企业IONNA、高速公路卡车停靠站和旅行中心（如Love's、Kwik Trip和Pilot Flying J）、便利店连锁店（包括Wawa、Sheetz和7-Eleven）以及大型零售商（如沃尔玛、塔吉特和好市多）。近一半的NEVI资助对象是全国卡车停靠站业主协会的成员，该协会代表超过250个高速公路卡车停靠站和旅行中心，以及SIGMA，它代表燃料营销商。这两个组织的政府事务执行副总裁大卫·菲亚尔科夫对NEVI的“不连贯的拼凑”提出了批评，不仅包括赠款要求，还包括各州不同的监管和市场背景，这些背景彼此之间毫无关联。因此，如果该计划的暂停“是真正努力使其更具市场导向和消费者导向”，菲亚尔科夫说，“我们认为这对市场最终是有益的。”

电动汽车充电桩的需求和部署未来

麦当劳表示，从行业数据来看，现实情况是，“无论他们试图做什么，可能都不会对部署产生任何实际影响”。例如，在2025年，大约10%的快速充电端口可能通过NEVI获得资金。麦当劳估计，今年将新增大约1.6万个快速充电端口。从宏观角度来看，“该行业并不依赖联邦资金”，他说。最多，“其中大约1500个将由NEVI资助，甚至可能更少”，这取决于该计划的变化程度。在3月4日的财报电话会议上，ChargePoint总裁兼首席执行官里克·威尔默告诉分析师，与NEVI相关的交易在其2024年的收入中所占比例“微不足道”，公司预计NEVI的变化不会对其业务产生实质性影响。

根据Paren的数据，ChargePoint已获得三项NEVI奖励，总计175万美元。威尔默还告诉CNBC，在NEVI的背景下，ChargePoint支持运营充电站并销售电力的客户。“我们非常有意识地不做这件事，因为这将使我们与他们直接竞争，”他说。“我们提供技术和解决方案，并帮助我们的客户申请并赢得NEVI资金。所以从大局来看，NEVI是我们业务的一个非常小的部分。”ChargePoint报告称，其2025财年第四季度（截至1月）的业绩表现良好，尽管全年收入下降了超过17%，其股价在过去一年下跌了大约60%。

根据Roth Capital Partners的行业分析师克雷格·欧文的说法，电动汽车充电行业目前正在经历一场演变，不依赖补贴的公司前景更好。“专注于推出没有补贴资金的可靠产品是一种获胜策略，”他说。“人们希望在图书馆、房地产开发和其他公共场所安装充电桩。需求仍然存在。”一位EVgo的发言人表示，该公司通过NEVI获得的资金很少。该公司通过其充电网络的使用产生收入，并利用州政府和公用事业公司提供的其他激励计划，这些计划并不像NEVI那样受到地理限制。

2024年12月，EVgo宣布从美国能源部获得了一笔12.5亿美元的担保贷款，这是一项被其视为确定性标志的融资承诺。“这笔贷款确保我们有足够的资金在未来五年内增加至少7500个端口（约1100个充电站），使我们的安装基础增加三倍以上，”首席执行官Badar Khan在本月早些时候的财报电话会议上对分析师表示。然而，特朗普政府威胁要找到方法，撤销拜登政府最后几天批准的能源部贷款资金，拜登政府在特朗普就职前匆忙完成了这些交易的最终确定。

尽管如此，EVgo仍在增长，其2024年第四季度收入同比增长35%，全年增长60%。但尽管取得了这些增长，该公司仍处于亏损状态。

同样，Blink并不依赖NEVI为其充电基础设施提供资金，而是依靠硬件销售、网络费用、充电收入和企业合作。“其他资金支持来自活跃的公用事业返现计划，”首席执行官Mike Battaglia表示。“还有一些[州级]补贴可供我们利用。”根据3月13日发布的最新第四季度和全年报告，Blink去年实现了创纪录的充电收入，并显著扩展了其自有充电网络。然而，与2023年“异常强劲的设备销售”相比，其第四季度和全年的收入有所下降。Battaglia表示，公司预计收入将在2025年下半年回升，并将在年底前明确何时实现调整后的EBITDA盈利。

接下来是房间里那只“大象”——特斯拉，其销售和股价在选举后的飙升之后最近大幅下跌。特斯拉处于一个独特的地位，它既是品牌的电动汽车制造商，也是充电站制造商，其首席执行官埃隆·马斯克不仅在该领域，而且在整个经济和政治领域都成为了核心人物。特斯拉大力投资建设其超级充电网络，该网络与越来越多的其他汽车制造商（包括通用汽车、福特、现代、梅赛德斯-奔驰、宝马和Rivian）的电动汽车型号兼容。此外，其专有的NACS充电连接器和端口也被其他充电公司采用。讽刺的是，尽管马斯克主张取消电动汽车补贴，特斯拉却是NEVI资金的第二大接受者，获得了超过4100万美元，用于99个站点。马斯克在选举前曾表示，任何对电动汽车不利的特朗普政策都会对他的竞争对手造成比对特斯拉更大的伤害。然而，最近特斯拉和其他马斯克旗下的公司至少在关税问题上开始游说政府。

随着电动汽车充电行业面临如此多的不确定性——加上新兴技术行业通常会经历的洗牌——今年肯定会发生行业整合。一些公司已经申请破产或退出市场，包括欧洲公用事业公司旗下的北美充电公司Enel X和EVBox，以及Tritium，该公司在田纳西州经营电动汽车充电设备厂，并在2024年宣布资不抵债后被一家印度财团收购。根据NEVI计划的结果，那些严重依赖其资金且无法获得替代资金来源的公司可能会倒闭或与其他实体合作。上市公司的命运还有待观察，而特斯拉则在其自身的动荡轨道上旋转。与此同时，电动汽车的普及仍在继续，充电桩也将在越来越多的地方安装。只是速度，以及谁是赢家谁是输家，还有待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