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税政策对美国储能行业带来的究竟是利还是弊？专家表示情况复杂

特朗普当前推出的激进且混乱的贸易政策，已给美国蓬勃发展的电池储能行业带来了诸多问题。行业分析师对依赖进口的电池储能系统制造商未来发展前景持谨慎态度，很多储能项目开发商也推迟了投资。分析师和企业内部人士称，由于进口关税的长期走向尚不明朗，在全球供应链重新达到平衡之前，电池储能行业在今年和明年面临的挑战可能会进一步加剧。

可再生能源开发商Anza Renewables公司战略采购高级主管Ravi Manghani表示：“我们所处的环境与上个月截然不同。”

Manghani表示，特朗普推行的“对等关税”政策影响显著，尽管他对大多数国家的关税进行了下调，但对中国进口的产品仍维持较高关税水平，这可能会导加利福尼亚州和德克萨斯州等关键市场开发的储能项目数量大幅减少。不过，已经签订电力采购协议的储能项目开发商可以选择与客户重新协商定价，而计划在2025年开建的储能项目开发商可能会选择暂时搁置，并希望这些问题在此期间能得到解决。他透露，从实际情况来看，这种情况已经出现。

尽管电池储能行业在短期内将面临动荡的情况，全球供应链也要求大多数美国本土制造商从海外采购原材料，但业内人士仍然看好该行业前景。一些人预计，从长远来看，保护主义政策将提振美国电池制造业，并可能为锂离子电池替代品提供更多机会。

美国电池储能行业正经历前所未有的复杂局面

彭博新能源财经公司（Bloomberg NEF）的储能分析师Isshu Kikuma表示，这一关税水平足以使美国部署的持续时间4小时的锂离子电池储能系统成本超过2023年水平。

Kikuma说：“我们还没有更新对美国部署储能项目装机的预测，但预计在短期内，特别是在2025年之后，由于成本高于预期和以及政策不确定性加剧，美国每年新增的储能项目数量将大幅下降。”

他补充说，虽然一些储能开发商希望在2025年现有301条款关税上调17.5%之前完成部署储能项目，但许多在建项目将受到严重影响，这使得长期投资的开发商采取“观望”态度。

他指出，电池供应链企业在过去愿意承担进口关税成本，但如今这种情况已不复存在，迫使买家做出艰难抉择：或者自行承担成本、推迟交付（期望届时价格能够回落），或试图重新协商电力采购协议，以应对电池储能系统成本的上涨。

收购方是否愿意合作是另一个问题。Manghani表示，双方可能更愿意将项目推迟几个月，而不是在快速变化的市场环境中重新谈判条款。他补充说，在新冠疫情引发的供应链危机期间，开发商和客户在重新谈判条款方面有过一些先例，那次危机导致电气设备价格上涨和交货时间延长，但对等关税所带来冲击的程度是前所未有的。

Manghani说：“美国电池储能行业将面临前所未有的复杂局面。”

储能系统开发商FlexGen公司首席执行官Kelcy Pegler表示，部署储能项目通常需要 12至18个月的规划筹备时间，因此，对于那些已签订2025年交付供货合同的项目来说，由于合同是在去年签订的，可能不会受到太大影响。但如果不确定性持续存在，这种情况将发生变化。

Pegler说：“在关税税率超过100%的情况下，储能系统开发商很难签订供应合同。”FlexGen公司是一家不依赖特定原始设备制造商的能源管理系统供应商，目前正与客户合作寻找替代采购渠道。

Manghani表示，对于开发时间紧迫并且没有承购合同需要重新谈判的商业开发商来说，部署储能项目的进程可能中断，这可能会使占美国固定式储能市场25%至30%的储能项目陷入停滞。他补充说，这将对商业储能项目占比极高的德克萨斯州电力可靠性委员会（ERCOT）服务的区域产生尤为严重的影响。

ERCOT服务区域部署的储能项目停滞，可能会加剧今年春季在德克萨斯州立法机构通过的一系列支持化石燃料发电设施的开发以及反对开发可再生能源的法案带来影响。例如，美国参议院第388号法案（S.B. 388）规定，风力发电场或太阳能发电场每增加1兆瓦装机容量，ERCOT运营的电网必须增加1兆瓦可调度发电容量，但电池储能系统除外。

关税政策带来持续不确定性

特朗普表示，“对等关税”是振兴美国本土制造业的关键，尽管行业专家预计，在持续不确定性下，很多厂商将推迟大规模回流计划。

《通胀削减法案》提供的45X制造业税收抵免政策已经刺激了数十亿美元的美国电池供应链投资，尤其是在电池和电池组件组装等下游生产环节。

但彭博新能源财经高级能源分析师以及电池技术和供应链主管Evelina Stoikou表示，随着美国锂离子电池工厂的建设周期长达延长至三年，自从《通胀削减法案》在2022年8月通过以来，许多已经宣布建设的电池生产工厂尚未投入运营。此外，美国在阳极和阴极活性材料等关键原材料的生产能力方面非常有限。Stoikou表示，这些材料是电池单元中最昂贵的组件之一。

因此，Stoikou表示，尽管长期的保护主义政策可能会推动储能买家寻求美国本土生产的电池，但对关键原材料征收关税也意味着这些本土生产的替代品成本也将上升。

美国用于生产锂离子电池的原材料储量丰富，包括位于南加州的大型锂矿床，以及埃克森美孚公司计划开发的德州中南部储量更丰富的锂矿。Manghani表示，加拿大也拥有丰富的矿产资源，未来有望成为电池原材料的重要供应国。

但他补充说，由于矿产开采和加工业务是复杂的资本密集型业务，投资回收期长达数十年，因此需要一定程度的长期确定性，如果不存在这种确定性。其结果是：最新的关税不太可能刺激尚未进行的矿业投资。

这就引发了一个问题：关税政策是否能够推动美国采矿业务发展，这也是美国本届政府的目标之一。例如，怀俄明州的矿山每年生产数千万吨纯碱，纯碱是钠离子电池的关键材料，支持者希望钠离子电池最终能在成本上低于锂离子电池。美国还拥有丰富的铁和磷资源，这些资源是锂离子磷酸铁锂电池（LFP）（固定式储能的首选电池类型）及其钠离子电池等电池的重要原料。

美国钠离子电池初创厂商Peak Energy公司联合创始人Cam Dales说，“美国完全可以在不新建矿山的情况下，满足国内钠离子电池行业的所有原材料需求。虽然拥有所有矿产资源，但在中游加工和组件制造环节却完全依赖进口。”

他表示，目前供应链的瓶颈在于供应链的下游。而美国能源安全政策应该承认中国在锂离子电池领域的主导地位，并利用关税政策推动本土钠离子电池供应链的发展。他认为，到 2030 年，美国钠离子电池供应链有望建立起来。

他说，“如果关税政策能提供过渡性安排，例如对电池原材料和组件实施较低的税率，并随着美国本土供应链的发展在几年内逐步提高税率，那么这对美国电池企业来说将是一种完美政策。”

谁将从关税政策中受益？

Dales表示，在上述情况实现之前，美国储能系统开发商将寻求减少对中国电池产品的依赖，转而从韩国、日本以及越南等东南亚国家采购电池产品。据报道，在特朗普于4月2日宣布关税政策后不久，越南就提出对美国进口商品实行零关税。

Manghani补充说，印度尼西亚凭借其丰富的原材料储备和加工能力，未来可能成为美国电池制造商和买家的上游供应商。此外，资源丰富的中东和拉丁美洲国家也可能在供应链中扮演重要角色。

在美国，最大的贸易战受益者可能是那些拥有更多产能的现有电池制造商。这包括纽约州布法罗市的小型电池制造商Viridi公司，该公司生产的模块化“防故障”电池发生热失控的风险极低。

Viridi公司首席执行官Jon M. Williams表示：“我们有能力将年产量扩大到近1GW，因此可以根据需求增长灵活调整生产。”今年4月，Viridi公司宣布从去年8月宣布破产的锂离子电池供应商Moxion公司手中收购了其在加州的一家生产工厂。

他说：“关税政策并非一无是处，从长远来看，甚至可能推动美国可再生能源制造业的发展……但我认为，没有人能够预判未来6～18个月的政策走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