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赢蓝天保卫攻坚战的关键是促进煤炭清洁化利用

中央经济工作会议12月19日至21日在北京举行。中共中央总书记、国家主席、中央军委主席习近平在会上发表重要讲话，总结2018年经济工作，分析当前经济形势，部署2019年经济工作。

会议指出，世界面临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变局中危和机同生并存，要善于化危为机、转危为安，深化改革开放，加快绿色发展，参与全球经济治理体系变革，变压力为加快推动经济高质量发展的动力；会议强调，打好污染防治攻坚战，要坚守阵地、巩固成果，聚焦做好打赢蓝天保卫战等工作，加大工作和投入力度，同时要统筹兼顾，避免处置措施简单粗暴。要增强服务意识，帮助企业制定环境治理解决方案。

煤炭是我国的主体能源，煤炭清洁化利用水平低是长期存在的问题。随着煤炭消费量持续不断増长，我国燃煤导致的大气污染日趋严重、雾霾不断加剧，广受社会关注。煤炭清洁化利用是破解雾霾难题、改善环境质量的当务之急，也是保障能源供给安全的必由之路，应当作为蓝天保卫攻坚战的重中之重工作予以高度重视，并采取切实有效措施加快推进。中宏经济发展研究中心专家近期就煤炭清洁化利用进行了专题调研。中宏观察家唐元就这次调研的有关情况接受了中宏网记者采访。

中宏网记者：您怎么看待当前我国燃煤污染状况及其影响？

唐元：我国煤炭资源丰富，煤炭资源储量占化石能源的94%，目前煤炭生产和消费占一次能源的比重分别为70%和60%，是我国主体能源。但是，我国煤炭清洁化利用水平低，与煤炭主体能源地位极不相称。近年来，我国燃煤污染排放不断增加，成为大气污染的主要来源，导致空气质量持续恶化、部分地区雾霾不断加重。据调查，我国目前大气二氧化硫(SO2)、二氧化碳(CO2)、氮氧化合物(NOx)和烟尘的排放量均居世界首位。燃煤排放的SO2、CO2、NOx和烟尘分别占总量的93%、82%、70%和67%，均占绝大部分。燃煤污染是产生雾霾的主要原因。

同时，也必须看到，与其他能源相比，我国煤炭除了资源禀赋优势以外，经济性强的优势也很明显。据调查，就终端消费成本而言，煤炭是天然气的1/4-1/6、是用电的1/3-1/5、是成品油的1/8-1/12。当前，我国能源领域正面临石油对外依存度接近70%已影响到能源供给安全、清洁能源在短期内因成本较高难以大规模发展、实体企业生产困难对降低能源价格呼声越来越高等因素的困扰，因此，煤炭在我国继续广泛使用仍然不可避免。

综合考虑上述因素，我们认为，煤炭在今后一定时期作为我国主体能源的地位实难撼动，处理好煤炭利用与空气污染的关系，是必须破解的一大难题。加快推进煤炭清洁化利用，是破解这一难题的唯一途径。

中宏网记者：能否介绍一下我国燃煤污染来源情况？

唐元：要解决煤炭清洁化利用，必须弄清燃煤污染的来源。从煤炭利用方式来看，可以分为两大类:一是煤直接燃烧利用，约占总量的80%左右，包括发电和集中供热等大型锅炉燃烧(占总量的52%)，工业锅炉和窑炉燃烧(占18%)，民用散煤燃烧(占10%)。二是煤化工利用，大致占总量的20%左右，包括煤焦化、煤气化、煤液化，生产甲醇、二甲谜、煤制汽柴油等，其主业是清洁化利用煤炭的过程，也是未来煤炭清洁化利用的方向，其废气污染主要源于为主业提供蒸汽的锅炉燃煤。从燃煤污染来源的角度，主要是三大渠道，即发电和集中供热燃煤、锅炉和工业窑炉燃煤、民用散户燃煤，具有以下特点：

（一）发电和集中供热燃煤:污染水平较低，但排放总量大。截至2016年底，全国发电和集中供热用煤占煤消费总量的52%。近年来，国家实施超临界燃煤机组改造、强制安装脱硫脱销除尘装置等工作，火电燃煤单位排放量不断降低，目前单位电量SO2、NOx和烟尘排放量位居世界先进水平，但因为用煤量多，排放绝对量仍然很多，需要进一步推进燃煤发电技术进步、强化排放监管工作。

（二）工业锅炉和窑炉燃煤:量大分布广、排放量大。我国目前燃煤工业锅炉和炉窑分别约有50万台和95万台，广泛分布在治金、水泥、陶瓷、玻璃、机械等高耗煤行业，大多未配备脱硫设施和除尘设备，装了的也普遍存在偷排情况，加之布局相对分散、烟囱低矮，具有高强度、低空排放特点，烟粉尘、SO2、NOx等污染排放强度大。据估算，2016年工业锅炉和窑炉年耗煤仅占总量的18%左右，但SO2、NOx和烟尘排放分别占总排放量的36.7%、10%和44.8%，是重要的燃煤污染源，也是推进煤炭清洁化利用工作的重点和难点。

(三)民用散户燃煤:量大面广、排放失控。民用散户燃煤简称民用散煤，主要由城市和农村居民炊事和冬季取暖。据初步估计，我国目前城乡靠散煤炊事和采暖的居民至少在1亿户以上。目前民用散煤存在的问题十分突出:一是燃烧方式落后。广大农村还在广泛使用燃煤土灶。二是商品炉排放标准低、达标率低。目前燃煤炉具排放标准是每立方米烟尘、SO和NOx含量在200毫克左右，即使这样的低标准炉子，全国炉灶达标率也仅为23%。三是排放不受约束。在广大城镇和农村对散煤燃烧污染排放几乎不加约東，处于失控状态。加之散煤燃烧具有低空直排特点，尽管民用散煤用量占煤炭总量的10%左右，但SO2、NOx和烟尘排放却高于燃煤总量52%的发电燃煤排放对环境的影响。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城镇和农村居民用煤户数还会不断增加、户均用煤量将持续增多，民用散煤消费还会增长，从严控制民用散煤污染，是一项十分紧迫的任务。

中宏网记者：能否对造成我国燃煤污染严重的原因给予分析？

唐元：调研发现，燃煤污染严重的直接原因主要出在生产煤炭的坑口、燃烧煤炭的炉口和尾气排放的烟口上，表现为坑口煤炭质量低劣、炉口燃烧技术落后、烟口污染控制不严。

坑口:煤炭质量低劣。表现在煤炭洗选比例低，大量劣质煤流入市场。煤炭洗选可以清除硫份、杂质和矸石，是煤炭清洁化利用的第一道关口，尽管我国对煤炭生产企业要求配套建设煤炭洗选装备，但受"好煤卖不上好价"和煤炭质量监管不力等因素的影响，消费企业购买洁浄煤的动力不足，生产企业洗选煤的积极性不高，导致目前洗选煤厂开工率低于60%，动力用煤入选率不足50%，远低于主要产煤国家80%以上的水平。大量劣质煤充斥于市，是煤炭清洁化利用的重大障碍。另外，一些成熟煤质清洁技术，如煤裂隙技术、水煤浆洁净煤技术等没有得到有效推广应用。

炉口:燃煤技术落后。表现在燃煤机理落后、先进燃煤装置应用率低。煤炭燃烧技术直接决定燃煤污染排放强度，取决于燃烧机理的先进性和燃烧装置的先进性。从煤炭燃烧机理看，目前普遍采用的是煤炭在炉子燃烧后再从尾气收集处理污染物的污染处理技术，需要配套安装脱硫脱硝除尘装置，不仅治污成本高，而且难以监控，是不先进的燃煤机理。实际上，我国已经早在上世纪90年代就已发明了先进燃煤机理，创造了碳分子煤炭燃烧技术，这种技术通过炉型优化设计，将硫份、矸石、粉尘等杂质在燃烧环节就燃烧固化，显著降低了烟尘、SO2和NOx的排放强度，但这一技术却没有得到广泛推广应用。从煤炭燃烧装置看，燃烧装置越先进、规模越大，污染排放强度越低，这就是世界各国将煤转化为电使用的原因。我国燃煤利用集中度较低，发电用煤比例刚刚超过50%，远低于78%的世界平均比例，而美国则高达92.8%。可以说，正是大量低效高排锅炉、窑炉、小炉灶和土灶的存在，导致燃煤污染十分严重的结果。

烟口:污染控制不严。控制烟口燃煤尾气是燃煤污染治理的最后一关。为此，国家强制要求规模以上燃煤设备安装尾气脱硫脱硝除尘装备，并加装监控探头，督促设备正常运行。目前存在的问题:一是对污染物没有全覆盖监控。这些装置只对国家明确的污染物如烟尘、SO2和NOx进行监控，而对一氧化碳、硫酸盐和铵盐等则任其排放，据有关专家研究认为，这些被忽视的污染物恰恰对雾霾形成的作用更强。二是偷排情况十分普遍。受除污装置运行成本高等因素的影响，许多企业尤其是地方电力企业和钢铁、建材、有色等非电行业企业，除污装置停开、污染超标排放和偷排等问题非常突出。三是绝大部分小锅炉、燃煤炉灶没有脱硫脱硝除尘装置，燃煤污染直接排放到大气之中，排污监管处于失控状态。

中宏网记者：还有哪些造成我国燃煤污染严重的深层次原因？

唐元：调研发现，我国在煤炭行业管理、法规政策、标准规范、技术研发等方面都存在不少问题，是导致燃煤污染严重的深层次原因。

(一)管理体制机制不顺。煤炭消费涉及煤炭生产加工、储运、转化、利用的全过程，多年来煤炭行业管理职能分别由能源、环保、商务、海关、工商、质检等部门行使，缺乏总体协调，没有形成联动机制和工作合力，不适应煤炭清洁化利用的需要。

(二)新技术推广应用不力。科技创新是煤炭清洁化利用的根本途径。据调查，我国尽管是煤炭消费大国，但在煤炭生产、利用、流通方面创新成果不多，仅有的成熟创新成果也没有得到充分推广应用，比如煤炭燃烧方面有碳分子燃烧技术、在提高煤炭质量方面有水煤浆技术和煤炭缝隙助燃技术等，制约了煤炭清洁化利用水平的提高。

(三)标准化作用有限。标准化作为技术政策，可用于煤炭生产、流通、使用和污染治理的每个环节，是推进煤炭清洁化利用的重要技术政策，虽然有不同程度的应用，但存在已有技术标准不先进、标准化工作没有全覆盖、标准执行力度不强等问题，严重限制标准化在推进煤炭清洁化利用作用的发挥。比如:清洁煤质标准、工业窑炉和炉具排放标准不先进，尤其是大气污染物排放没有纳入强制性标准，很不适应控制燃煤污染排放的要求。

(四)政策支持不力。煤炭清洁化利用是一项公益性强的工作，离不开政府政策支持。调研发现，各地在推进煤炭清洁化利用工作中，产业政策、财税政策和价格政策等经济政策相对欠缺，即使有也较为零碎，力度不大，没有形成合力。

(五)监控亟待加强。我国环保污染监察实行的是属地负责制，一些地方政府和企业绿色发展理念没有落实到位，普遍存在重发展轻环保问题，导致燃煤污染弄虚作假、偷排漏排情况时有发生。同时，环境执法不严、责任追究不到位的问题也十分突出，企业宁愿缴罚款，也不愿投入治理。

中宏网记者：您对加快推进煤炭清洁化利用有何建言？

唐元：煤炭清洁化利用是一项关系全局的工作，应当按照政府调控和市场机制相结合的原则，综合运用经济、法律、技术和必要的行政手段，切实加快推进。具体建议如下：

(一)建立部际联席会议制度，加强统筹协调工作。煤炭清洁利用涉及范围广、推进难度大，必须纳入国家重要议事日程，作为一项重点工作来抓。为此建议国务院建立煤炭清洁化利用部际联席会议制度,主要负责编制发展规划,研究重大问题，整合标准体系，完善法律规章，推广先进技术，完善产业、技术、财政、金融等政策，做到统等协调、整体推进、分业实施，迅速提升煤炭清洁利用水平。

(二)实施煤炭清洁工程，迅速提升煤炭质量。这是减少燃煤污染的关键环节。包括三项内容:一是清洁煤供给保障工程。煤矿严格执行配套选煤厂建设政策，提高原煤洗选加工能力，强化商品煤质量标识管理，修订煤炭分级分质利用标准，禁止不符合标准的劣质煤进入市场。二是清洁煤消费扩大工程。调整动力煤产品分级机制，完善煤炭交易市场体系，形成"优质优价"的煤炭销售价格机制，形成燃煤企业尤其是火电企业强制使用清洁煤机制，不断扩大清洁煤消费需求。三是煤炭市场管理强化工程。实行煤炭订单式采购和经营许可制，严禁劣质煤上市流通，鼓励大型煤炭生产延伸产业链，形成产销一体化发展。

(三)实施"领跑者"工程，不断提升技术水平。发挥煤炭清洁化利用相关行业协会作用，遴选国内外先进成熟技术，定期修改煤化工、工业窑炉、工业锅炉、民用炉灶等燃煤装置的污染排放标准并动态调整，及时向全社会公开相关标准制定和修订情况，作为行业"领跑"目标，将这些标准纳入国家强制性标准，有关部门要严格监管标准执行，促进煤炭清洁化利用技术进步。尤其要重视颠覆式燃煤技术的推广应用，如基于碳分子燃烧机理的先进燃煤技术、缝隙添加剂洁净煤技术、水煤浆生产运输燃烧技术等。

（四）开展"三大"专项行动，降低燃煤污染排放。一是开展燃煤发电提档升级行动。淘汰一批不达标落后煤电机组，在北方地区实施热电解耦，加快实施超临界燃煤机组技术改造。二是开展落后民用燃煤炉灶整治行动。加大政府补贴力度，鼓励先进排放标准清洁燃煤炉具生产，争取今年内在全国城乡强制配备先进清洁燃煤炉具。三是开展淘汰落后锅炉、窑炉专项行动。提高燃煤锅炉、窑炉排放标准，开展钢铁、建材等非电行业提标改造，对不达标燃煤锅炉和窑炉，要限期升级改造，到时不达标的要依法取缔。近年要加快淘汰10蒸吨以下的小锅炉，20蒸吨以下可技改或淘汰，35蒸吨及以上燃煤锅炉应安装在线监控装置，并与当地环保部门联网。

(五)加大政策支持，形成工作合力。适应加快推进煤炭清洁化利用工作的需要，制定和实施财政税收政策；加快建立碳交易等市场机制，大力推行环境污染第三方治理；充分发挥行业协会作用，打造优质服务平台，完善技术推广体系；加强宣传引导，为推进煤炭清洁高效利用创造良好的與论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