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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亿资本涌入西部能源 小水电卷入炒卖

2005-04-21 00:00关键词:水电能源小水电收藏点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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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估资本向西的力道

  西部大开发引起全世界瞩目,蕴藏的无限商机引来万亿元没有国界、没有地域的资本逐鹿。

  资源富饶的西部正经历这场亘古未有的投资热潮洗礼,虽然人们感受到了很多惊喜的改变,但随着投资热的升温,各种矛盾也在制度正趋向完善的转型中暴露。

  热钱源源不断流入西部,有不少看中的仅是西部丰富的地下资源;热钱追逐能源开发,有不少看中了能源紧缺已经成了一个全球性的话题,有太多的炒作投机题材;热钱天生喜欢投机,本也无可厚非,但其表现出来的不仅是逐利的一面,我们的记者在现场惊奇地看到,还有对矿难频发的推动,对生态环境的破坏,对资源配置的扭曲,对能源紧张的加剧,对西部城市风险的加大——

  权力和投机资本的畸形勾结带来的后果是可怕的,无计划过度地对自然资源的开发和掠夺,必然会遭到自然界的报复。

  这几乎和19世纪狂热的资本在美国西部淘金雷同。历史是在重演吗,如果是,我们应该吸取别人的教训,尽快发挥资本在西部大开发中的积极作用;如果不是,我们更应该探索一条属于自己的尽快顺利转型的路。

  鉴于此,本报记者分赴新疆、四川、贵州、重庆南川、秀山、江津等地,揭开以浙商为代表的炒油井、炒金矿、炒煤矿、炒小水电详细路线图,并向人们展示西部城市目前所承受的各种由过度开发带来的风险,希望以此推动制度加快走向完善。

  小水电卷入炒卖

  一个指标200万 电站收购价格攀高 

  不足两公里有一座水电站 民间游资为无水可圈而疯

  小水电站满目疮痍

  “这两年修小水电站的人简直像疯了一样!”

  4月18日中午,在离江津市四面山的一段乡村公路上,杨忠贵望着车窗外正在修建的数座小水电站感叹,近两年来水电站兴建的速度让人震惊!

  杨是江津市水利农机局电气化科负责规划小水电站的科员,最近她正在为一份关于小水电站的统计资料四处奔走。

  “大多数水电站都在深山之中,要实地考察作统计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根据我们目前统计的情况,小水电的发展速度之快,是超出预期的。”在一片忙乱当中,杨从成堆的文件里找到了一份草拟的统计表格。

  这份统计表显示,江津市目前已经建成的小水电站共62个,装机容量35745千瓦。已经在相关部门立项,经水利局审批的小水电站27处,扩建1处。至2010年,准备开发的水电站45个。

  如此壮观的开发场景俨然是一个水电大市的开发蓝图,然而这上百座小水电站崛起的背后却是江津有限的水利资源蕴藏量。据该市农机局电气化科副科长刘熊介绍,江津市目前探明可开发的水电资源为11.4万千瓦,已经审批待开发的有8万千瓦。按此计算,该市目前小水电的平均装机规模不足900千瓦。

  “现实的情况并不是这样,由于水电资源有其特殊性,注定了小水电的装机容量大小悬殊,江津目前小的仅有数十千瓦,最大的达到10000多千瓦,而要建多大的电站主要是看谁手头有更多的资本。” 已经从事多年水利工作的杨忠贵深谙投资小水电的规则。

  笋溪河是江津水利资源最丰富的流域之一,属长江一级支流,其二级支流有发源于四面山的头道河流域、飞龙河。说起两条河上的小水电站,杨如数家珍:

  “卧龙、红英桥、双凤、水口寺、桥头上……”

  仅在这两条不足30公里的支流上,她一口气数出了17座已经审批及建成的水电站,据此计算,平均不足两公里就有一座水电站。

  尔后,记者从四面山出发,沿河而行,仅在头道河不足7公里的流域内,发现有红英桥、太平寺两座装机容量达10000千瓦以上的小水电站在建,同时,一座装机容量在为1600千瓦的卧龙水电站也在一座大坝之后几近完工。

  90%属私人投资

  同样的情况出现在渝北、长寿等重庆近郊区县,民间资本疯狂地投往小水电站的建设。向兆峰在渝北有两岔、两塘两座小水电站。同时,他在长寿湖水域与人合资投资了一座坝后电站。在得知记者想在渝北和长寿地区投资水电站后,向立即表示,“现在已经找不到地方了,可以批的地方都几乎都被人占完了。”

  “在建和已建的小水电站中,有90%以上属于私人投资。同时,由于江津可发开利用的水电资源利用率已经达到了八九成,以后要想在江津新审批小水电已经没有以前容易。”刘熊说。

  在交通和管理成本较低的近郊水资源被抢占殆尽的情况下,民间资本很快转战远郊,它们将目光投向了水电资源最丰富的彭水等远远郊区县。彭水农机水电局蒋敏在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透露,该县的水电资源丰富,除去乌江流域,仍可达到30万千瓦以上。

  “目前彭水已开发的水电资源有15000千瓦。”蒋表示彭水的水电资源开发潜力巨大,大量民间资本因此纷纷涌入。据其介绍,目前彭水审批在建的水电项目有14个,资本来源于全国各地,“从重庆到江浙的投资者都有。”

  在“圈水”运动中,重庆只是中心之一,小水电资源蕴藏丰富的整个西部地区都是民间资本活跃的地带。小水电老板孙易在云、贵、川分别拥有10来座水电站的股权,他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其在四川石棉地区拥有两座梯级电站,与其合伙的股东分别来自温州和广东。

  孙易不远千里来到重庆,是想在重庆圈得几处水源,不想重庆投资的火热程度也不压于四川,他准备下月前往与四面山接壤的贵州地区考察。

  7年收回投资

  “在几近疯狂的投资背后自然有小水电投资的巨大回报。”在江津市飞龙河流域投资有两座水电站的黄钟强在隆隆作响的发电机旁大声说:“小水电建成后产权属于私人。发电机组很耐用,所以维护费用相当低。”

  他以自己在去年与人合伙建成的永乐电站为例,“电站投产后,我们仅需要负责7个工人的费用,每度电按1分3厘付给工人工资。”

  “永乐电站装机1100千瓦,投资五、六百万。每月可以发电40万度左右,按电价0.2元计算,每年有96万收益,除去工人工资,每年有90万左右的收益,投入7年左右可以收回。”

  黄钟强的投资理由相当简单,“小水电站就好像一颗摇钱树,你用一个箩筐在树下装掉下来的块块钱(零钱),只要发电机组不停的转,钱就会不停的掉下来。”

  他憨厚的笑容里印出一个朴素的财富哲理:“你不要嫌钱少,只要不停的掉下来,日集月累那就是大钱。而且这笔生意注定是只赚不亏,因为河里的水是永远也流不完的,钱也永远赚不完。”

  据小水电业者透露,如果经营得力,一个小水电站年投资回报率可以达到15%。

  为了栽种更多的“摇钱树”,黄钟强开始尽自已所能圈水,2004年年未,他成功的获得了江津柏林镇清堰村两处梯级电站的开发权,名曰双凤一、二级电站,前程看似一片光明。

  然而这个维持了数年的简单的投资理念也可能被更大的利益驱动所颠覆。

  一个指标200万元

  4月16日,黄钟强接待了一位来自浙江的商人谭某。谭某表示,愿以不菲的价格收购他手下的双凤电站及已经在运转发电的永乐电站。与此同时,另一份诱惑也摆在了黄钟强面前——

  其战友已经帮他搞掂了一条高速公路的数公里修筑权。“修路这条路一年至少可赚好几千万。”因为手头资金不足,他有了变卖手头的水电站的想法。

  为了寻找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价格。16日下午,黄钟强同谭某驱车70公里,来到位于江津中山古镇之上的飞龙河流域。虽然轿车的底盘被乱石成堆的山路刮得“咣当咣当”作响,黄钟强却并不心痛,因为他手下的资本将面临一次大的增值。

  在颠簸中行进了近1小时,一个沿河而建的电站终于被找到,两台560千瓦的机组正在不停的运转,由于是枯水期,黄钟强所谓的“摇钱树”没有为主人贡献其最大的功率。谭某对其发电状况不满意,反而对其手中拥有的双凤电站的开发指标表示了强烈兴趣。

  “双凤电站落差400多米,流量0.5立方米/秒。装机容量2000千瓦。”黄钟强表示,这样大落差的水电站现在在市里面几乎批不到,自己也是费尽周折才搞到手的。

  晚上7时,黄与谭某回到其位于江津的家中。黄向其出示了一份立项审批手续。在一份关于修建双凤电站的请示上,江津市发改委、水利局相关负责人的批示已经覆盖文件的首页。

  “这么多的手续,你一个外地人根本没有办法办完。现在你接手就可以开发。”为了让其坚信购买一个指标优于买已投产的电站,他道出了文件的精要:“我审批的时候只要了1200千瓦的机组,但是经过我们实地勘察,装机容量可以达到2000。仅此一项,设计费就省下了几十万元。”

  谭某表现出强烈的购买欲,直接询价。“双凤电站的指标可以直接转让给你,200万元,不讲价!”黄钟强也直截了当。 

  转手即赚数百万 游资深入深山老林

  当地投资者是炒卖主角 

  “这样的交易在近年来的小水电的开发建设过程曾经多次被上演,他们就像炒房号一样把指标转卖,但与媒体所传不同的是,江浙商人在炒作中并未扮演主角。” 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浙江投资者向记者透露,“西部当地的投资者才是其中最重要的角色。因为江浙商人在当地没有可靠的人脉关系作后盾,搞到开发指标的机会不多。他们一般都只能从当地人手中购买建设权。”

  他告诉记者,购买建站指标,建成后转卖,是另一种非常可行的“淘金”方式。

  随着圈水运动的不断进行,可供开发的水电站会不断减少。作为连锁反应,一些已经建成的水电站也卷入这场炒作风暴当中。

  上周六,谭某还走访了在飞龙河上拥有两座水电站的张玉炳。张玉炳带他参观了飞龙河流域的桂家滩水电站。电站位于江津市中山镇常乐村,装有两台500千瓦的发电机组,落差39米,流量3.3立方米/秒。

  “去年电站发电近400万度,估计今年会超出这个水平。”张玉炳拿出2004年发电的统计表格,由于去年一月电站尚未投产,其发电量为零。“今年全年发电,自然会多出一个月的电,超过400万度不成问题。”

  张表示自己的修建电站花费500万元左右,目前已经有人出价600万元,他嫌价格太低,没有转让。“如果你诚心购买,我可以作价800万元转让,产权齐备。无任何债务。”他向谭某表达了自己的转让意向。

  同行的黄钟强很“实在”地提醒:“这样的电站,每年纯利就有近百万,何况五月江津的上网电价可能上涨。你买过去发几年的电,赚上几百万,转手卖掉还能增值。”黄某显然精于电站的炒卖。“江津能开发的小水电站已经修得差不多了,想进入这个稳赚的行业的人太多。买的人一多,价格就会抬高,到时你再待价而沽,自然受益不少。电站的产权是终身的,你不用担心你短时间内卖不掉。”

  收购价节节上升

  记者从该市农机水电局电气化科副科长刘熊处得知,黄某所言并无夸张之处,据刘介绍,目前江津没有审批可供开发的水电资源仅有3万余千瓦,仅相当于两三个红英桥小水电站的储量。

  对于民间游资来说,无水可圈的状况必将成为现实,由于政策因素,新建电站注定困重重。投资者想要介入水电开发,必定通过购买电站来实现。这使一些电站的收购价格开始攀高。

  但一年时间转手即增300万的价格对于谭某来说自然难以接受。周日,他辗转找到位于渝北区的两岔及两塘电站。两个电站在同一河段,两岔电站位于两岔水库上游,控制着下游的流量,而紧随其后的两塘电站则需要期尾水进行发电。

  几经周折,谭某联系到在长寿的老板向某,向某表示,两塘装机2500千瓦,2000年建成投产,耗资上千万,年发电1000多万度。他认为条件不错,作价2000万收购,但向某拒绝。而据水电专家估计,建这样的一座小水电站,其投资应当在1500万左右。

  随后,记者以电话联系位于彭水、渝北、长寿的十多位小水电站业主,这些业主全部是重庆本地人,他们承认最近自己不止一次的遭遇转手即赚数百万的诱惑。

  “收购者大部分是外地老板。”重庆小水电老板普遍认为,江浙等外地资本进入小水电领域刚刚开始,目前重庆小水电业的老板是本地淘金者,但由于大量游资看好,几年后的情况将难以预料。

  农民用土地入股

  资本永远朝利益丰厚的地方流动。本地资本同样不会放过这样一个绝佳的机会,即使投资者是一个农民,他仍能看到暗藏在山间荒地的河流中所存在的财富。

  记者在江津市四面山头道河流域调查时发现,“淘金”小水电已经成为当地重要的资金流向。

  江津市四面山水电有限责任公司便是这样一个经济利益共同体。这是一个由1000多名股东发起的投资水电的公司,据其总理杨才煊介绍。公司的股东由原电力公司职工和投资自然人组成。

  “这些股东投资最多的为30万,几万块的占主要比例,还有数十人是当地的农民。”这样的公司组成在当地是绝无仅有的,小水电经济让如此多的陌路人因利益走到了一起,并同正在涌入的外来资本同在奔流的河水里淘金。

  由于股东众多,资金雄厚,四面山水电有限责任公司目前正在开发的项目都是当地少有的“大项目”。在笋溪河支流,它拥有红英桥、双凤两个电站的开发权。这是两个“大电站。”

  红英桥电站装机容量12000千瓦,是江津市最大的小水电站。据红英桥电站总工程师郑奂贤介绍。该电站落差为297米,接近三峡电站的两倍。虽然其设计流量仅为5立方米/秒,但由于高落差带来的巨大势能让两台6000千瓦的发电机组运转,满负荷发电功率12000千瓦,设计每年可发电3209小时。总投资达6000多万元,

  而在同一河道上的双凤电站也是当地有名的大电站。其站长梅某告诉记者,双凤原装机容量为520千瓦,现在正在修建扩建工程:新增两台2000千瓦的机组,落差79米,流量达6.46立方米/秒。总容量4520千瓦,投资数千万。

  “如果两个电站都正常发电,每年可让股东有15%的收益。十年内不仅能顺利收回成本,每股利益可观。”杨才煊告诉记者,一些农民看到投资的效益。在建站占用其土地时,主动表示不要赔偿金,愿换作股份参与电站的建设。

  各路资本逐鹿小水电

  在本地民间资本与外来资本共同占领小水电市场的同时,民营企业家也不示弱。江津最大的房地产开发商,燕山建设集团董事长漆平修建的太平寺电站投资3000多万,装机11000千瓦,堪称江津第二。

  与此同时,在渝北、长寿、彭水等地区的采访过程中,记者了解到,在部份耗资千万以上的电站都有多个股东,他们分别来自当地的各行各业。

  长寿湖坝后电站股东向兆峰告诉记者,其经营的一个1600千瓦的水电站就是与当地多股民营资本合资而建,卧龙沟水库坝后电站由四面山公司和另一企业合资而建,福建某电厂又投资数万元在彭水田坝修建12600千瓦的电站……

  “重庆目前可开发小水电有820万千瓦,已开发量为100万千瓦。”对于目前小水电的投资扎堆开发条件较好的区县的情况,重庆庆市水利局农村水电及电气化发展中心主任张富能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其重要原因是有些水电资源地处深山,尚难开发。”

  但来自电力部门提供的资料显示,重庆2010年全市电能需求量为1000万千瓦,目前自有的发电能力400万千瓦。巨大的电力缺口让小水电投资不必为市场担忧,在丰厚的回报的吸引下,民营资本的淘金行动无疑会深入到交通不便尚难开发的深山老林。

  “同样的情况出现在云、贵、川等水利资源丰富的地区,一些交通等条件便利的市、县水电资源开发殆尽,偏远山区成为新的开发热点。” 对小水电有多年投资经验的孙易有感于2005年的投资现状。

  重庆出台相关政策,停审批,禁炒卖

  小水电站不再是免费的午餐 小水电将公开招标

  “国家大力发展小水电站的首要目的是为了解决农村的生产、生活用电,其原则是就地消化,余电上网。” 重庆庆市水利局农村水电及电气化发展中心主任张富能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水电的开发必须符合审批规则和立项标准。

  据张富能介绍,建小水电站必须先到发改委和计委立项,然后进行设计、可行性研究和勘测,报水行政主管部门审批,同时完善验收、管理等程序方可投产。然而现实的情况是一部份投资在利润的驱驶下,大部份小水电站所发的电都直接上网卖给当地电力公司,附近的农民根本“无福消受”,有的电站甚至在建设中不通过正规程序便进行建设和生产。

  在极富小水电资源的西南地区,一些“四无”(无立项、无设计、无审批等程序)小水电相继出现。张富能告诉记者,重庆市清查“四无”小水电的工作尚未结束,但目前已经查出的“四无”电站已经有100余个,这些电站大小不一,从几十千瓦到上千瓦都有。

  为了规范小水电产业的发展,部分地区开始出台一些限制性的文件。一位在贵州投资小水电的业者告诉记者,目前贵州省已经对在其境内投资开发小水电的投资者收取每千瓦上百元的开发费。

  据张富能介绍,重庆目前也在出台相关政策。大致的方案是停止对小水电站建设进行审批,准备采取公开招标的形式发展小型水电站。而招标所得到收入将收入财政。

  炒卖指标将被禁止

  这些措施的出台意味着小水电站的建设并不再是免费的午餐。“但为了维持开发者的热情,国家仍然保持小水电行业6%的增值率,即缴纳17%的增值税后当即返11%的税金。”

  据小水电开发业者分析,此举的作用深远。小水电开发指标之所以被炒到上百万一个,其主要原因就是在审批制运作中,“攻关”成本极高。一位准备转手开发指标的投机者称,其手上的两个指标光“审批成本”就高达一百多万。

  而针对业内隐藏的危及行业发展的炒作行为,各地的水电部门都制定了严厉的处罚措施。以重庆为例,获得小水电站开发权的投资者想炒卖指标将被禁止。

  “如果有开发权的投资者在一年内不进行开发,主管部门将立即收回水电站的开发权,严格限制产权人的变更。”张富能介绍了重庆防止炒作建设指标增加水电开发成本和风险的措施。“这将在最大限度上限制了炒指标的情况发生。规范小水电行业的发展。”

  西部淘金狂热

  青川、北川、平武、江油……这些名字对普通人而言,没什么特别,但是对淘金者而言,却是一个个闪着金光的地名。

  很难说清楚整个四川西北究竟有多少采金点,但是根据记者在短短几天内所了解的情况来看,光江油盘江河流域,就有数十个大大小小的采金处。黄金——这个自古以来就一直在百般诱惑人们的东西,在现代化的今天,其实又在不停地上演形形色色的各式淘金记。

  《水法》与《矿产资源法》打架 

  政策空白迎合无节制淘金狂潮 西部生态失衡

  金色诱惑

  对于王东而言,这辈子最令他难忘的一件事情,莫过于这两年的淘金生涯了。

  2005年4月中旬的一天,结束了两年淘金生涯的王东在回想起这两年来的生活时,告诉记者:“如果你想赚钱,但是又不想赚钱的过程太过平淡,那你就去淘金吧。淘金的感觉,真的是爽透了。”

  王东做过很多生意,做木材,做建筑……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十几年,却从来没有任何一桩生意像淘金这样令他感到刺激与过瘾。

  传说中,某个淘金老板在赔光了全部家当之后,开动挖掘机,对着河滩中心进行了最后的绝望一挖,谁料却挖出整整一层布满了黄豆粒大小的金矿,于是连人带金带机器彻夜消失。

  也传说,某个淘金老板在暴富之后,兴奋异常,再次进入淘金行列,最后的结果却是开着自己最后一辆破东风凄惨而归。

  “应该说,我就是受了这些传说的诱惑,才开始投身淘金行列的。”

  王东因为干过建筑,所以,已经积累了所有现代化淘金者所必须的条件:有两台挖掘机,一台推土机,还有若干货车。

  其实,王东即使不去淘金,这些设备,光租给别人,一个月也可以坐在家中收入近十万元。

  但是,仿佛与淘金有关的话题不管大小,注定会令人血脉贲张。“就像一场还没开始的赌博一样令人着迷。”在听了太多或真或假的传闻后,王东彻底被淘金迷住了,然后一头裁了进去,和一位朋友合伙,开始了这场惊心动魄的赌博。

  和预料中一样,王东的这场“金色豪赌”的确够刺激,尽管面对记者,王东很明显地表示不愿意过多地谈及两年来的经历,然而从他不经意的一些言语中,仍可以看出他对淘金生涯的意犹味尽:“想想看,当你前几个月还在以上百万一月的速度大把大把地亏着;但是转眼之间,你面前就摆着一堆堆黄灿灿的金子了,让你开始大把大把地赚钱。还有什么能比这更刺激的呢?”

  尽管王东现在短期内已经不打算再尝试淘金了,但王东说他还是无从知道是否以后还会继续淘金生涯,“面对黄金,跟面对金钱的感觉,真的很不一样。”

  重重冲突

  正在河渠边洗衣服的39岁村民赵大姐用她最朴素的语言表达了对淘金者以及淘金行为的情绪:“一点不好,对我们的生活很有影响。”

  赵是四川省江油市西屏乡永兴村的村民,她的家离西屏的淘金处很近。赵大姐指着离淘金点不远处的一块田地告诉记者:“我们家有块田就在那边,现在那块田收成很差,因为来来往往的汽车太多,灰尘大得很,种的庄稼都不成样儿。”赵称,加上淘金的人不断地把石头往田边堆积,导致田地越来越被沙石占据。

  造成田地的收成下降,这只是淘金者与当地农民的重重矛盾之一,另一个最突出也最尖锐的矛盾是水位的下降。

  记者在宽阔的河滩看到,由于淘金者们的疯狂作业,河滩最低处已经明显比其他地方低了一两米。“从去年开始,我们这里好多井都不出水了。有的人家就再继续花钱将井掏低,有些不愿意花钱的,只好晚上出来挑渠里的水。”

  据赵大姐介绍,据说村民为此与淘金者发生了数次冲突,最后没有办法,只好由村委会出面进行调解,由淘金的老板掏了一笔钱出来,给每口井赔偿了几百块钱才作罢。

  其实,对于赵大姐来说,降低水位还不算特别重要的事情。赵大姐告诉记者,因为她家的田都在河边,所以现在最担心的是发大水。

  “我们这里一直都有淘金的,但因为以前都是比较原始落后的那种淘金,所以对河坝的破坏还不算特别严重。”但即使是这样,盘江河仍在95年那年,把对淘金者们的惩罚转加给了当地的村民们。

  “那年我们这里发大水,上游的水坝开闸泄洪,结果水一过来,就把河坝里的那些淘金淘出来堆在岸边的石头沙子全部冲到田地,把田毁了好多。”

  这次洪水过后的最后结果仍然是:淘金者们掏钱赔钱赔粮食给当地的村民。

  “反正具体赔了多少,我们也不清楚,我们家好像得了几十块钱,还有一些粮食。”

  赵大姐告诉记者,现在盘江河跟十年前的盘江河完全不同了,因为这些年的疯狂开采,河道比起十年前来,被破坏得更加严重。

  记者在赵大姐的指点下,看到距农田不到10米远,就是一处现代化大规模的采金地。因为长年累月的开采,那块采金地已经在河滩里横着堆积了一堵厚厚的两米多高的“石头墙”,偶有河水到此,皆“扫兴而归”。 而距离不远处的另一处采金处,也在河滩的另一边,同样堆积起“石头阵”来。

  “这些堆积如山的沙石他们倒是会在汛期来的时候运去卖钱,可是这些石头呢?就这么一直堆在这里。”

  后果严重

  事实上,在四川西北,并不仅仅只有西屏以及盘江河有采金现象。记者在短短几天的采访中得知,于四川西北分布着大大小小的河流数十条,由于川西北的地貌特征,导致这些河流落差大,因此当地政府因地制宜,大力兴建了无数中小水电站。水电站的蓄水坝在将湍急水流截蓄起来的同时,也将一直躲藏在深水之下的河滩暴露在阳光下。

  而这,自然而然也就给淘金者们提供了淘金的可能。

  因为那些金光闪闪的诱惑,因为可能一夜暴富的种种传奇,淘金者们携着工具自四面八方赶来,会集于此。

  绵阳市水务局办公室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工作人员告诉记者,光他知道的,绵阳境内的北川、平武等地,就是淘金者们大肆采金的“好去处”,光是这两地,“估计的淘金者就得有数十家。”

  “从我们水务局得角度来说,非常反对这些淘金者。”

  这位工作人员告诉记者,“淘金所带来的危害后果非常严重,第一,影响河道这是肯定的。第二,冲毁土地,降低地下水位这是很自然的。”这位工作人员声称,现代工业的进步,在加剧淘金者们的淘金行为同时,也在给人们带来灾难。“这些淘金的,长年累月动用大型建筑工具,很容易把路基挖松,破坏河床结构,淤积河道,并且因为频繁的人类现代工业活动,也会严重破坏当地的生态环境。本来水务部门对于河道的管理是很严格的,不要说轻易不发证,就是一些能够开采的地方,也要根据国家有关规定进行严格管理,各类开采的范围和开采的深度都是有规定的,不能离河太近了,不能像现在这样无节制地大肆开采。”

  政策打架

  据了解,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水法》的相关条律规定,“在行洪、排涝河道和航道范围内开采砂石、砂金,必须报经河道主管部门批准,按照批准的范围和作业方式开采;涉及航道的,由河道主管部门会同航道主管部门批准。”然而,记者在对水务局工作人员的采访中却得知了一个很奇怪的现象:尽管采金老板们在大肆采金的同时,也在疯狂地采着沙,但整个绵阳市的水务部门,却没有给任何一个采金的老板颁发过采金采沙许可证。 

  这位工作人员告诉记者:“淘金的老板们办证,不是我们在办,是绵阳市国土局在办,绵阳市国土局好像是通过拍卖在办证。我们对他们的行为是非常反感的,因为我们出于水务部门的职能考虑,是禁止在河道采金的。但实际上,对他们的拍卖行为,我们却是想管又管不了。”

  这位工作人员声称,其实出现这种现象,主要是因为“政策打架”,“本身河道的管理应该是由《水法》、《防洪法》来管理,但是现在有个《矿产资源法》。所以国土局根据矿产法,把砂金作为矿产,进行拍卖。它这样一拍卖,就不属河道管理了,当然他们也与水务部门磋商的。所以,从大的方面来讲,是政策打架,从小的方面来讲,就是单位与单位协调的问题。”

  据水务局介绍,金老板们采完金后,就拍拍屁股走人了,而他们所留下来的河道破坏等后果,就得由水务部门来收拾“残局”,“填那些坑坑包包的要花大价钱的,我们经费根本不够。所以,一到汛期,就会觉得头疼。”

  拍卖属实

  为了证实水务局的说法,记者以一位准备参加拍卖的竞拍者向绵阳市国土局土地矿产市场管理所致电询问拍卖金矿事宜。

  工作人员很热情地证实了拍卖一事,并且告知记者:“现在马上到汛期了,所以没有拍卖标的,估计下次拍卖,得到8、9月份,因为采金只能在常规枯水期,也就是10月1日到第二年的4月30日进行。”

  据这位工作人员介绍,通常他们进行公开拍卖前,会由专业的技术人员对金矿进行探测,“一般用来进行拍卖的金矿,其储金量大多在500公斤左右,也有的会到1至2千公斤左右。”这位工作人员同时声称,他们也不能保证这个数据就是最后真正能够挖到的数据,“已经出现过一些情况:前面根本挖不到,结果后面挖到很多;当然也有,贷款了几千几百万,结果,最后根本没采到多少金,连贷款也还不了。”

  这位工作人员对记者证实了办证由他们负责办理的事实,随后记者在这位工作人员的指点下,登陆了绵阳市土地矿产交易网(www.mytd.gov.cn),果然看到了不少过期的北川、平武等地的砂金拍卖信息,令人触目惊心的是:这些面积在四五百平方米的砂金矿,其受让的使用年限均在五年左右。

  采金只需办采沙证

  一个疑惑此时在记者心头升起:根据记者走访的事实以及水务部门的说法,采金现象是大量存在的,但是从惟一一个在发采金证的国土局所属的矿产交易网上所看到拍卖信息却是:虽然确有砂金矿的拍卖信息,但是其数量与现实的采金数量相比,是极其悬殊的。

  那么,究竟这些淘金者是非法在采金,还是合法办了证在采金呢?

  记者辗转向不少金老板打听,但是金老板们不是对记者的身份表示疑惑,使记者无法进一步作详细询问,就是支支吾吾不愿意透露。

  在记者百般失望之后,王东,这位本文开头所述的金老板,却很爽快地告诉记者一个事实:“我们采金根本就没有办所谓的采金许可证,只办了采沙许可证(管理证?),而且据我所知,很多金老板都是这样的。”王东告诉记者:“其实就是不办证,估计也不会有太大的问题,因为,能够有胆在河道里采金的,肯定都是有来路的。”

  办证无需水务部门

  王东的话从一个侧面证实了记者的疑惑:这些采金的,大多没有采金许可证。但是根据记者在水务部门的采访中得知,水务局根本就没有给任何一个金老板办过采沙管理证。那么王东所说的采沙许可证(管理证?)却又是从何而来呢?

  带着疑惑,记者在一位村民的指点下,以一位欲投身淘金行列的准金老板身份,找到了江油市西屏乡永兴村的村长曹大军所承包的西屏乡车站。

  这是四月的一个温暖午后,村长曹大军并没有守在他的车站值班,而是去了永兴村的一个大队解决金老板与村民的纠纷问题。在记者暗示了村长夫人后,曹被夫人一记电话召回。

  得知了记者的来意后,曹大军对记者表现出一种很朴实的憨厚,很热情地问记者是否看中了哪块地段。

  “现在肯定没有办法开采,因为禁采期马上到了,不过可以在这段时间里办一些相关的事情,比如手续啊等等。这样10月份一到,就可以立即进行开采了。”

  曹大军告诉记者,通常采金应该是水务部门办证,“但是西屏这个地方比较特殊,上面给了一定的优惠政策,所以是由西屏乡政府直接在管理,由西屏乡政府统一办开采证。”曹称,只需要交几万块保证金,就可以在西屏办一个开采证,“而且这个保证金到时候会退的。”

  当然,除了保证金,淘金者还需要跟村委会签订一份承诺,这份承诺主要用于保证到时候因为当地村民跟淘金者闹矛盾时,淘金者能够及时支付一笔安抚村民的费用:“你要是在这里淘金,肯定就要跟村民打交道,而村民说不定就会跟你闹个什么矛盾,比如说你把他们的田毁了啊,把地下水给他们挖低了之类的。那么这种时候,肯定要对村民进行一些补偿,不然他们到时候跟你闹个什么矛盾,让你没法顺利采金,你也不愉快对吧。”

  曹告诉记者,只要记者需要,可以由村委会负责出面帮助办证,“这肯定要比你出面办方便多了。并且到时候如果跟村民有什么矛盾,我们还可以帮忙负责协调。”曹还称,只要在政府把证办了,然后“给老百姓拿点钱”,就没有任何问题了。

  在记者准备告辞之时,曹还很神秘地给记者透露了一个信息:“刚刚去的那个队旁边就有一块河滩地,从来没有开采过,现在已经有不少老板表示了兴趣。不过因为他们队的队长能力有点问题,所以导致村民跟金老板们一直有纠纷。”据曹介绍,他这几天正在抓紧时间给这个队重新选举队长,估计队长选举好后,就可以正式开始“决议这些事情”了。

  为了证实村长的说法,记者随后致电了西屏乡乡政府,询问办证事宜。西屏乡乡政府的工作人员得知了记者的来意后,很快找来了忙碌中的乡长。对于记者的疑问,乡长证实了由乡政府具体负责办证的说法,但是对于记者的关于具体办的什么证,又是什么部门办的证,需要交纳多少钱的问题,这位乡长却很谨慎地不愿意多说,只是告诉记者,最近汛期到了,不办证了,要办证的话,“8、9月份来这里填表。”

  记者手记:不要等到大自然怒不可遏的一天

  淘金的美梦,可能每个人都曾经做过;在面对那些触手可及的黄澄澄诱惑时,也几乎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抗拒。

  曾经的美国西部淘金热,带来的是整个美国西部的大开发,书写了美国一段真正的黄金历史。然而,当记者面对川西北那些曾经秀美无比,但是此刻却被挖得千疮百孔的寂寞河滩时,却不知道应该如何书写这段淘金故事。

  美国西部淘金热,加快了美国西部现代工业的进程;而我们的西部淘金,却似乎在用一种现代工业拖延文明进程。

  这个文明进程,不仅仅包括法制,它还包括,整个西部,在面对现代工业脚步逼近时,所应该表现出的一种健康的生存状态。

  也许,不同的不仅仅只是淘金的经度、纬度,它还包括,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季节。

  整个采访中,充盈于耳的是“洪水”这两个字以及由此而引发的种种担心;但是,这种担心,却似乎没有一种是来自于那些淘金者们,也不是来自于那些给淘金大开绿灯的人们。

  采访结束后,记者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起1998年的那场洪水,在那场百年难遇的洪水之后,我们终于看到了关于乱砍乱伐的各种禁令,虽然来得有些晚了,但是毕竟它来了。

  那么这一次,我们同样也要在大自然在开始对我们怒不可遏之后,才开始学会尊重地球,尊重自然吗?

  2005年4月14日,四川省江油市西屏乡盘江河的空旷河滩。

  一弯浅浅的河洼地,老刘静静地坐着河洼地积水旁边的鹅卵石上。

  老刘的身后是一个厚约一寸半的一米五见方的铁盒子,里面盛着满满的沙——这不是普通的沙,而是已经经过了采沙船首次淘洗留下来含有黄金的金沙。

  老刘的手上,拿着一个船形的淘金斗。斗还很新,还泛着原木的色彩。河洼里的积水很清澈,正好用来淘洗金沙。

  对于已经在盘江河边淘了两年金的老刘而言,淘洗金沙的工作现在已经变成一件极其简单的事情了。他熟练地用小铲铲起沙盒里的沙,将它倒在淘金斗里,然后将斗的一半浸入河水里。

  之后,老刘的手开始缓缓晃动,淘金也正式宣布开始。

  大的石粒和沙粒在这种晃动之下很快漂浮起来,并且随着左右波动的水流流出斗外。而那些细小的,裹着同样细小砂金的黑沙,则渐渐在斗的底部显出模样来。

  砂金在阳光下,透过黑的沙,一点一点地闪着金光,也闪着老刘的希望。

  对于老刘这样的熟手而言,淘完一斗的沙,只需要几分钟的时间。

  “这些黑沙没有办法淘出去了,所以,得另想办法。”老刘将混有砂金的沙倒入一个很大的搪瓷杯子里,然后,将这个杯子晃动给记者看。

  “这里面滚动着的是水银,因为水银可以吸附黄金这类金属,所以,只要像这样不停地晃动,就可以把沙里的小砂金全部‘裹’出来。”

  把砂金全部“裹”出来之后,还需要一个烘烤的步骤,才能完整地见到黄金。

  老刘用来进行烘烤的工具是乙炔罐,他将搪瓷杯子搁在乙炔焰上烘烤,乙炔燃烧的高温很快便将搪瓷杯子里的水银蒸发掉,变成一粒粒豆大的黄金颗粒。记者看到,在老刘住的搭在河岸边的临时窝棚前,横七竖八倒着不少用完了的乙炔罐。

  淘金很辛苦

  老刘淘金的上游不远处,是一家水电站的拦河坝。宽阔的盘江河流到此处,便被拦截,进入一道通往青莲电站的引水渠。

  因为大部分河水被导入人工渠,于是下游的西屏段盘江河便成了水流缓浅的宽阔河滩地。淘金,因此得以实现。

  短短不到20米的河道,居然盘居了3家不同规模的淘金者。

  老刘是这3家中的最小一家,按老刘的说法是,他只是一个“很小的老板”。

  老刘有一台采沙机,一直停在河道中央,昼夜不停地采着河底里的沙。采沙机其实同是也是采金机,河里的沙被机器采掘起来之后,会经过冲洗、分沙几个步骤,一些含有砂金的沙被特制的裹金布过滤下来,其余的,则被采集到一只采沙船上。

  “其实淘金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你看到那些简陋的临时窝棚了吧,我们每天晚上,都住在哪里,做饭也是自己在那里面做。”老刘一边慢慢地淘着未淘完的金沙,一边慢慢地对记者说。

  幸好四月即将结束。五一之后,将进入汛期,按照规定,所有采沙采金,都将停止作业,直到十月的枯水期来临。

  老刘说他终于可以回家过过正常人的生活了。

  现代淘金者

  和老刘毗邻而居的另一位淘金者规模明显大很多,淘金的方法,也更为现代化。

  一台挖掘机,两台推土机,七八辆汽车,以及,修在岸边的颇为科学的洗金点,俨然在暗示着淘金者的雄厚资本以及淘金决心。

  挖掘机不停地从一个已经被掏得很低的河洼中掘出大量带有小石块的泥沙,装进排着队等候的运输汽车里。

  汽车很快装满了泥沙,然后很快开到不远处的洗金点处,将泥沙石块倾倒在洗金点宽大斜槽里。

  与此同时,守在旁边的两个工人迅速拿起高压水管,对着沙石冲了下去。

  滚滚水流,挟着沙石往同样不停冲着水的分沙机奔去,在不同水流以及分沙道的作用下,石块、石子儿、沙石、沙金被顺利分离。

  一位打工的老乡指着一个锁着的小屋子告诉记者:“沙金分离后,进入了这里面,再通过里面的设备,可以直接淘出黄金。”

  和老刘“亲自操刀”不一样的是,这位现代淘金者却鲜有露面,记者在盘江河整整“侦察”了三天,却从来没有看到老板的出现。

  据老刘说,这位老板每天的投入花费至少在一万元。对于记者所表示出的能否赚回来的担心,一位老乡指着洗金点旁边堆成了几座小山一样的偌大沙堆告诉记者说:“要是赚不了钱,淘金干嘛。光看这些沙子,就知道肯定赔不了。”

  打工者辛酸

  “淘金,不过是一个有钱人的游戏。”年过中旬的村民符兵,面对记者,居然说出了一句极富哲理的话出来。

  符兵在绵阳龙门镇帮一位老板淘金。据说老板是一位某国企中很有权势的官员,两年前跟自家的几个兄弟姐妹合伙淘金。

  四月,正是农村家家户户开始插秧农忙的季节,但是符兵却没有办法回家帮忙。符兵的家离龙门镇大概需要两个小时的车程,因此吃住都在工地。符兵告诉记者,他每天要工作12个小时,工作很辛苦,基本上连吃饭都没多少时间,但是每个月的工钱却只有550元。

  “有时候帮着老板淘着黄澄澄的黄金出来,心里还真有点不是滋味。尤其是家里正忙,我却没有办法去帮忙。”这种时候,符兵也就更加想家,想自己家中年迈的双亲和辛苦操劳的老婆。

  但是符兵没有办法,家里除了农田,他每个月的收入,是惟一的经济来源,而他那正在读高中的女儿,也正是最需要用钱的时候。

  “其实我们家那边也有淘金的老板,但是因为去给老板干活是要靠关系的,所以没有办法,只好到离家这么远的地方来。”和一直在外淘金的老板老刘一样,符兵此刻也特别渴望汛期的到来,指着一块石头上的水印,符兵带着淡淡的喜悦告诉记者:“从昨天到今天,河里的水已经涨了一寸了。”

  符兵说,桃花水开始泛滥的时候,就是汛期正式来临的时节了。而川西北大大小小河流中的淘金人,也将开始正式结束他们这一季的淘金生涯。

  炒煤潜规则

  社会的转型给了冒险家们发财的机会,但是这个机会只属于特定的人群。

  转战渝黔区县爆炒煤矿 

  信报记者 李星辰 报道 

  一夜暴富

  一个平常的人怎样才能每年赚上1000万?

  4月15日上午,一个靠炒煤矿发家的老板王一生在南川某酒店告诉记者,答案是去炒煤矿。

  王一生在南川经营了多年煤矿,看上去处世谨慎, “我已决定退出煤矿经营,”他似乎对这一行有点疲惫,尽管他非常清楚,在今后的30年内,煤炭仍然是国家最紧缺的能源之一,尽管他也明白,重新找一个项目绝对不可能达到目前一年300-500万元的收入水平。

  “这其中有太多的原因。” 王一生谈到炒矿的内幕时,心情还是非常矛盾,一方面其中的人不少是他的老朋友,说别人的隐私不太好;另一方面,出于社会良知又让他感觉不吐不快。

  据了解,目前在南川的炒矿暴发户中,最出名的可能要算杨三(化名)。杨三,2000年前还是南川水江镇某煤矿一个不名一文的煤矿干部。四、五年后,杨三不但在南川经营有煤矿,在周边的万盛及贵州的习水等地也投资了多家煤矿,身价已经在5000万元以上。而他刚在贵州出手的煤矿就给他带来了1000多万元的真金白银。

  王一生说,四、五年下来,很多从事煤矿经营的人一不小心就成了千万富翁。

  在南川,通过改制,像杨三这样依靠煤矿发家的至少上百人,其身价一般在1000万元以上。从2003年开始,南川每年的煤炭产量超过300万吨,利润过亿。以2004年的价格为例,保守估计每吨纯利润80元,利润总额达24000万元,可造就24个千万富翁。

  “当初随便买一两个煤矿,你现在就变成了千万富翁,”王一生轻松地说,煤矿在目前是最容易变现的,因为大家都知道,其销路在未来几十年内都没有问题,现在只要一开挖就是钞票。

  据悉,当初南川买煤矿的这些人,其实跟杨三一样,并没有什么资本,大部分的资金都来源于银行。短短5年,他们完成了从不名一文的平常人到千万富翁的转变。

  从采煤到炒矿

  在低价获得当地煤矿资源开发权之后,南川部分煤矿老板逐步走上了炒煤矿的道路,而且从南川开始向周边的区县辐射。

  实际上,除了煤矿经营,重庆的煤矿商人在全国的炒矿潮来临之前,已经抢下了不少山头,尽管他们的资本力量相对较弱,但是由于当初煤矿的价格十分便宜,因此他们占了先机。

  调查发现,从2001年开始,初步完成原始积累的南川煤矿老板们开始向周边扩张,在重庆与贵州交界的区县购买煤矿,当时一个年产在5-10万吨的煤矿价格不过80-100万元。起初,重庆的煤矿老板只是想多买一些矿来开采,并没有将低价买来的煤矿作转让打算。

  从2002年开始兴起的煤矿炒作、煤矿转让所带来的巨大收益,让不少煤矿老板意外发现守着一个煤矿开采一年不过几百万的利润,而如果在一年内能够收购2-3家煤矿,进行包装后转让得来的收益将大大超过煤矿开采。

  于是让部分煤矿老板从煤矿的生产经营中摆脱出来,依靠自己与地方政府的良好关系,单纯地依靠煤矿的买卖赚钱。

  2004年,大量的浙江、湖北、湖南民间资本拥入南川、万盛及临近重庆的贵州部分区县,煤矿的价格从100万迅速上涨到现在的每座1200-1500万元,部分煤矿煤炭质量较好,开采难度小的煤矿价格甚至涨到2000-3000万元。

  王一生初步估计,目前重庆人在贵州控制的年产15万吨以下的煤矿至少在30个以上。

  这些炒矿人在外地以投资者的身份出现,得到了当地政府的大力扶植,社会地位也有所提高,这又刺激了他们在外地发展的野心。

  贵州习水县招商局的罗局长也向记者证实,重庆在该县经营煤矿的老板达80多人,经营着该县75%的中小煤矿。而这只是重庆炒矿人在外地的一个缩影。

  煤矿的转手买卖

  南川市东南与贵州省道真、正安、桐梓县接壤,东北与武隆县为邻,北接涪陵区,西连重庆市巴南区、綦江县、万盛区,煤炭资源和铝资源都相当丰富。

  上个世纪80年代,南川大规模发展乡镇企业,乡镇煤矿也得到了较大发展。但是当时投入的资金十分有限,再加上市场前景不好,煤矿是一个没有人看得上的地方,无论是社会上的普通人还是当地政府官员都把煤矿当成了包袱,政府每一个部门都害怕被沾上。

  “任何一个煤矿的日子都不好过。每一吨煤的出井价格只有60-80元。煤矿井口的煤炭堆得像一座座小山,没有任何销路。矿工一个月的收入只有300多元钱,而且还经常发不出工资。”王一生提起那时的煤炭行业有点不屑一顾。那些年,作为一个煤矿管理干部一天被各种事务搞得焦头烂额,在为煤炭的销路发愁的同时还不得不应付各种矿上的突然变故。

  对当时煤矿管理层和矿工们而言,稳定的工作和按时发放少得可怜的工资是他们的最大追求。

  1999年到2000年前后的南川煤矿改制让他们这些想法变成了泡影。他们所工作的企业发生了变化。

  1999年下半年开始,南川煤矿的改制过程让部分人成为私营的矿主。苏家湾煤矿以250万元转让、水江煤矿以699万元的价格进行了转让,而三岔河、田坝、九井等煤矿则零价转让,在转让的同时,新业主将有义务承担煤矿的相应债务。

  南川的大部分煤矿都是集体煤矿,在改制中转让的价格低得让知情人士感到惊诧。这一次煤矿的改制被民间称为“大贱卖”。因为煤炭市场的萧条,煤矿的日子很难维持,因此当时尽管不少人对转让价格持有异议,但是政府相关的管理职能部门还是下定决心要甩掉这些包袱。

  随着煤炭的市场价格不断的飚升,煤矿随之升值,老板队伍也在不断地壮大。

  记者调查发现,在两年内,以250万元接手的苏家湾煤矿以650万元的价格转手,而以699万购得水江煤矿也以近3000万元的价格将这一煤矿转手卖给湖南的一家企业。

  买卖的潜规则

  水江煤矿的拍卖是一个非常值得玩味的例子。

  2000年9-10月,有关部门决定拍卖水江煤矿。水江煤矿年产优质煤15万吨左右,当时几乎没有外债,据内部估价,资产及矿产资源价值近3000万元。但官方对这一煤矿所有资产的评估价值是800万元。

  据了解,当听说水江煤矿将要拍卖的消息后,当时该矿的副矿长罗双全决定联合一家发电企业将其买下。罗非常了解水江煤矿的家底,而且长期从事煤矿资源的勘探和煤矿的管理,在南川有较大的知名度,因此渴望建立自己燃料基地的某发电厂对水江煤矿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双方达成一个协议,由电厂筹资1200万元购买并控股,但购买后还是由罗双全来负责经营和管理。罗双全和水江煤矿的大多数员工也普遍认为,这样进行改制一是可以保证煤矿的销售渠道,二是还可以保证职工的合法权益,另外还可以圆满完成政府有关职能管理部门改制任务。

  然而,回放当时拍卖会现场的录象带,记者看到了这样的场景:水江煤矿的起拍价是600万元,每次加价10000元,但是当喊到699万时突然有两个陌生人出现在罗双全的两侧,一人夺了他拍卖用的号牌,另一人拉着他的手,他完全不能举牌竞拍。这时拍卖一槌定音。罗双全及其他的合作伙伴准备出资1200万购买的煤矿被拍卖的另一个竞争对手以699万元拍到。

  在这种情况下,转让,既不体现价值也不体现供求关系。王一生说,在这样的市场上生存,根本就无法看到未来,因为这种显然不合常理和法理的事情谁也说不准什么时候会终结。

  在强大的经济利益面前,任何人都有追逐金钱的冲动,要得到发财的机会必须要知道潜规则,那就是利益共享。具体形式很多,都由当事人自己协商来定,有的给干股,有的送现金,但都是在非常隐秘的前提下操作,一般不会留下任何痕迹。所以外界一般也只能知道,这些事情好像确实违背常理,但又很难弄清其究竟。

  一般情况下,能够做决策的部门和个人,会选择符合他们要求,并能够保证他们利益的人去得到这个机会。只有这样,这些相关人士的利益才能得到保护。王一生告诉记者,拍卖有时只是解决某些问题的道具,而罗双全等失利的一个主要原因是他们不知道潜规则。

 

投稿与新闻线索:陈女士 微信/手机:13693626116 邮箱:chenchen#bjxmail.com(请将#改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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