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盟碳关税投票戏剧性推迟 中国企业如何应对？

欧盟碳市场改革方案没有通过，导致碳关税投票戏剧性推迟。我国作为欧盟产品进口大国，欧盟碳关税开征，将会对高能耗产业带来较大的冲击。《环球零碳》从产品成本、贸易额、技术创新、贸易环境、就业人数角度分析碳关税对我国的影响，并结合现状提出应对措施。

（来源：环球零碳 ID：carbon-done 作者：Sueyl）

布鲁塞尔当地时间，6月8日下午2点30分，欧洲议会爆发了混乱，预定为欧盟绿色新政“fit for 55”一揽子计划的三项关键气候法投票，结果出人意料，绿色新政计划因政治分歧而被推迟。

投票顺序为欧盟碳排放交易体系（EU-ETS）改革立法报告，社会气候基金（Social Climate Fund）以及欧盟碳边境调节机制（CBAM，即碳关税）。

这三项立法提案是“fit for 55”的一部分。“Fit for 55”是欧盟的减排目标：即到2030年，欧盟温室气体净排放量较1990年至少减少55%；到2050年，实现碳中和。

关键的卡壳是在第一步，即关于欧盟碳市场体系（EU-ETS）升级改革的提案以 340 票反对、265 票赞成、34 票弃权出人意料地被否决。结果引起了推动更高气候目标的社会主义者和绿党的欢呼，以及支持该报告的中右翼欧洲人民党（EPP）和自由派复兴欧洲的唏嘘声。

对ETS 报告的否决导致了多米诺骨牌效应，另外两项关键选票落空：一项针对社会气候基金，该基金将部分由出售 ETS 许可证获得的收入提供资金，另一项针对碳关税(CBAM) ，对试图进入单一市场的二氧化碳排放进口征税。

欧洲议会议员认为这三个文件过于相互关联，无法单独投票。致使社会气候基金立法报告和碳关税立法报告均被取消投票，并退回委员会进行修改。

“目前这一切都非常戏剧化。”在场的一位环保活动家表示。

议会环境委员会主席帕斯卡尔·坎芬表示，谈判者将试图在6月23日之前达成一项新协议。该委员会将重新起草该提案。

一些议员指出，能源成本的直接压力、乌克兰战争的经济后果，以及给企业更多时间适应的需要，都是放慢脚步的理由。

这次欧盟碳市场改革方案为何没有通过？延迟投票意味着什么？碳关税对中国企业和出口贸易有什么影响？《环球零碳》拟对此进行分析。

01

妥协的碳市场改革两边不讨好

其实，欧洲议会议员这次反对ETS改革方案，并不是像国内一些媒体分析的，认为欧盟碳市场和碳关税改革方案太激进，相反，很多议员投反对票的主要原因，是认为修订版的欧盟碳排放交易体系削弱了其最初颇具雄心的提案。

ETS是欧盟减排的主要政策工具，它要求发电厂和工业企业在污染时购买二氧化碳排放许可证。这个制度设计被认为是欧盟减少温室气体排放以防止气候危机计划的基石。

欧洲议会已向委员会发送了一项更改欧盟排放交易体系 (ETS) 的提案，该体系对工厂、发电厂和航空业为实现总体排放目标而可以排放的温室气体数量设定上限。

此前，该系统已覆盖相关行业排放量的 43%。欧盟环境委员会试图将这一比例提高到 67%，但由于一些右翼政党的反对，这一比例降至 61%。

新的提案旨在逐步取消向航空免费分配排放配额，将海上运输的排放纳入 ETS，并为建筑物和道路运输创建新的交易体系。

其他欧洲议会议员对该提案的淡化版本不满意，所以投票反对这项改革并将其发回委员会修改。

社会党和民主党进步联盟领导人伊拉特克斯·加西亚在议会发表讲话说：“你不能要求极右翼投票以降低野心，然后要求我们所有人投票以支持它。”

其实，投赞成票的议员也不满意，认为对所达成的提案版本没有通过，这会让碳市场改革停滞不前。

欧洲议会议员随后以 495 票对 120 票投票赞成，将这个改革方案送回环境委员会重新审议。

02

碳关税对中国的影响

当然，除了欧盟内部的碳市场改革，中国业界最关注的还是碳边境调节机制（CBAM），即碳关税，这对中国出口企业影响更大。

从这次投票反应来看，虽然投票延迟了，但我们不可大意，因为一些议员反对的主要原因是认为ETS方案不够激进，所以，CBAM的最终方案，说不准也会更严格。这可以从方案的不断升级调整看出来。

从2021年7月14日，欧盟委员会正式颁布《关于建立碳边境调节机制的立法提案》。

同年11月29日，欧洲议会的国际贸易委员会（INTA）公开了对该议案的《修正意见稿》。

2022年3月15日，欧盟理事会于经济贸易会议上就CBAM的一般性原则已达成共识。

两个月之后的5月17日，欧洲议会下面的环境、公共卫生和食品安全委员会（ENVI）以 49 票赞成、33 票反对和 5 票弃权通过了更激进的碳关税法规的报告。

如果欧盟碳关税开征，将会对高能耗产业带来较大的冲击。我国作为实际制造大国，出口产品80%都是碳排放来自金属、化学品和非金属矿物，属于能源密集型产品与劳动密集型产品，在能源密集型产品中，具有高污染、高能耗的产品也是碳关税政策的主要针对对象。

据相关统计资料，按照欧盟进口的CBAM产品份额划分发现，49.4%的CBAM覆盖的进口产品仅来自五个国家，其中俄罗斯占据16.7%，其次是中国（10.1%）。

图说：2015-19年按欧盟进口CBAM覆盖产品的份额划分的出口国

来源：resourcetrade.earth, Chatham House

欧盟是中国第二大贸易伙伴，CBAM一旦实施将直接影响我国大量对欧出口企业。为此，我们有必要考察 CBAM 的内容及其对中国出口企业的影响，并进一步考虑相关中国企业的应对之策。

1 对出口商品成本影响

碳排放量与成本之间必然存在着正向关系：碳排放量增加使碳关税税额提高，相应生产成本也会随之增加。

如果产品符合进口国规定的碳排放标准，出口价格并无大的变动；但如果出口商品碳排放量超过规定标准时，进口国就会对产品中超额的碳排放量征收关税，最终导致出口产品成本的上涨，出口价格也将因此提高。

实施碳关税后，相关产品生产企业在出口过程中为满足欧洲在碳排放上的要求，需要通过增加科技投入，购买新的低碳处理设备，以此来降低出口商品的碳排放量，但也会直接增加出口企业的生产成本。

出口企业为了获得更多利润，意味着必须提高出口商品的价格，而出口产品价格的提高将会直接减少进口国消费需求量，最终会弱化国际市场中的竞争力。

2 对出口贸易额影响

碳关税出台将负面影响我国出口贸易额。由于碳关税征收会增加产品的生产成本，提高商品的出口价格，从而导致商品在进口国的需求减少，意味着会降低贸易额。

这将会对我国出口贸易经济甚至我国社会经济的发展带来严重的影响。

世界银行研究报告表明，发达国家对进口商品征收碳关税，中国制造业产品出口量将大幅下降。CBAM对不同行业的影响程度取决于该产品主要出口市场，如果集中在欧美等发达国家或地区，随着出口成本的增加和价格竞争力的弱化，相应行业出口贸易肯定会受到限制，极大降低出口贸易额。

3 对出口商品行业技术创新影响

短期内，由于碳关税征收会降低商品出口，对相关企业的环保要求进一步提高，使得企业清洁生产技术升级，推进行业的产业结构整体升级势在必行，促使行业整体正朝着环保节能的清洁生产方向推进。

我国一些劳动密集型产业，短期内完成技术创新以及生产方式改革可能并不容易实现。同时发达国家在技术创新方面具有相对领先优势，并且能够保证其产品实现低碳排放生产，这就意味着其产品在国际市场中更不容易被针对，从而获得竞争优势。

从长期来看，征收碳关税会产生倒逼效应，低碳技术创新必然会成为行业发展以及国际市场竞争的直接动力，特别是在中国，结合我国近年来加大对绿色制造业的重视，碳关税必将促使我国出口企业转型升级提升技术水平，企业为了追求更高的利润，增加国际竞争力，一方面会通过技术创新不断地提高生产效率，降低生产成本；另一方面加强能源利用科技创新，减少对煤炭能源的过度依赖，大力发展循环经济，提高能源的综合利用率，从而降低减碳的费用，极大地抵消低碳成本造成的负面影响，提高出口产品的竞争力。

4 对出口贸易环境影响

碳关税会导致贸易变动。征收碳关税后，出口国家会因此增加生产成本，导致出口竞争力降低。与此同时，碳关税将增加成本导致产品价格提升影响消费者的需求，进口国缩减进口量，并限制贸易数量。

随着技术发展与提高，出口企业将改变现有生产现状，积极落实低碳减排政策与要求，通过技术创新与研发走低碳生产之路，达到碳排放标准满足进口国进口需要。

但同时，技术创新与发展带来生产成本的上升，导致价格上涨，减少产品的国际需求量，最终使得贸易形式与贸易结构的变化。针对碳关税带来的影响问题，一些企业将商品可能销售至尚未实行碳关税的国家与地区，出口市场发生变化，产生贸易转移效应。

5 对相关产业就业人数影响

面对碳关税产生威胁，一些企业选择稳妥的发展策略，缩减生产规模，通过节省成本守住原有的小部分市场份额，例如减少劳动力的雇佣数量，选择成本更低地区进行设厂，减少生产款式等。另一些高耗能、高排放的企业就会选择关停，这将会严重影响国内的就业率，就业人数明显下降。

03

对碳关税的应对措施

1 积极推进产品碳排放量的计算与核查

CBAM 提案附件三中规定了简单货物、复杂货物的碳排放量计算公式，其中，简单货物指使用无碳排放的原材料生产出的产品，复杂货物指以简单货物为原材料生产的产品，在计算时需要考虑所消耗原材料的排放量。

若无法获得货物直接排放量的实际监测数据，则应采用默认值进行计算。默认值应根据“最佳可用数据”确定，具体的数据来源与计算方法也将由后续出台的实施法案进一步规定。

在国际上，ISO 组织公布的 ISO 14064 系列温室气体量化和核查标准、世界资源研究所（WRI）发布的《温室气体议定书企业核算和报告标准》等国际标准，也对企业温室气体的量化和核查方法提供了指导。

为了应对全球减碳发展趋势，出口企业应加快建立碳排放管理制度，将企业生产流程各环节碳足迹的计量、数据记录及碳成本支出的文件留存等各环节以制度的形式固定下来，构建一套完整的碳排放管理合规体系。

2 积极引入减排工艺

我国推动绿色升级的重点行业与欧盟 CBAM 提案目前所覆盖的领域存在较大重合度。目前，我国处在全国性碳排放权交易市场起步和区域性碳市场试点共存的阶段，全国性市场初期仅涵盖电力行业相关企业，区域性碳市场则将钢铁、水泥、化工等更多行业企业纳入其中。

无论是从增强对欧出口业务竞争力，还是从符合国内碳减排要求降低碳排放成本的角度，中国相关行业出口企业均应积极引入先进的绿色减排工艺，推动自身的产业绿色升级。

3 积极建设零碳产业园

零碳产业园，顾名思义，园区内企业在生产运营环节将实现100%零碳能源供给，这样生产的产品也大大降低了碳足迹和碳含量。零碳产业园基于当地的可再生能源资源和智能电网系统，能实现高比例、低成本、充足的可再生能源生产与使用。

相关专家表示，针对出口产品，由于零碳园区的产品在减碳排放方面会有优势，因此在产品的碳足迹及碳标签方面会有竞争力。

中国正在规划和设计大批“零碳产业园”。在远景科技集团与鄂尔多斯联合打造的全球首个零碳产业园中，有80%的能源直接来自风电、光伏和储能，另外20%的能源，基于智能物联网的优化，将会通过“在电力生产过多时出售给电网，需要时从电网取回”的合作模式，从而实现100%的绿色能源供给，帮助入园企业实现零碳转型。

未来，如果零碳产业园区产品可以统一或一次性得到欧盟认可，将大大降低企业出口成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