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陵成都电厂关停在即

　　2006年7月18日，在经历长达两年的“拉锯战”之后，备受各方关注的四川嘉陵电力有限公司(嘉陵成都电厂)脱硫及烟尘治理工程终于开工建设。然而，随着“大限”的日益临近，一个棘手的问题又出现在人们面前:逾期治理不达标，电厂将何去何从？这个一波三折、影响甚广的污染治理项目，是否因此又面临新的抉择？

　　8月29日下午，位于成都市东郊老工业基地的某企业负责人匆忙找到记者，带来了一个令人焦躁不安的消息:按照省政府制定的时间表，四川嘉陵电力有限公司(嘉陵成都电厂)烟尘与二氧化硫治理的最后期限眼看就要到了。今天上午企业主管部门领导告诉他，10月31日以后，嘉陵电厂将停产治理，要他早做准备。

　　他急切地表示，领导的语气十分肯定，“这次很像是真的”。他说，现在离10月底只有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寻求新的电源和热源显然已经来不及了。届时，像他们这样一直依赖电厂热电联供的企业必定跟着停产，这可如何是好？

　　记者当即与四川嘉陵电力有限公司总经理张治安电话联系采访，被告知“省、市政府对嘉陵电厂烟尘及二氧化硫污染治理工程，最近可能会有一个新的说法”，希望在此事明朗后再接受采访……

　　实际上，早在2004年8月以前，嘉陵电厂就已被纳入市环保部门强化监督、全面治理的范畴，增加了督察、协调的频次，特别是自去年“黑雨事件”发生以后，市环境监察支队几乎是天天派人驻厂蹲点守候，按说进行污染治理早已势在必行。那么，嘉陵电厂烟尘和二氧化硫治理久拖不决原因何在？长达两年的“拉锯战”究竟谁是胜者？治污不力又将损害谁的利益呢？

　　近来，个别相关企业负责人曾在不同场合向记者表示，无论嘉陵电厂停产治理也好，搬迁、关闭也罢，理应“长计划、短安排”，只是“狼来了”的故事听得太多、时间拖得太久了以后，对这样一个“意料之中”的问题，反倒显得有点麻木、措手不及了。有人甚至抱怨，造成今天这一被动局面的原因，皆缘于去年那场不应有的突发大气污染事件……

　　令人震惊的“黑雨事件”

　　2005年10月19日上午9时30分，成都市环保局12369环保投诉热线铃声骤然响起，市局值班员不断接到市民投诉反映:10月18日夜间至19日凌晨，成都市成华区跳蹬河、万年场地区较大范围内普降“黑雨”，房前屋后、树上地下无不落满了黑灰色的沙尘，经秋雨浸润像是抹上了一层薄薄的泥浆，居民们对此极为不满，怨声载道。

　　获悉这一情况后，市环境监察支队立即派人对这个区域内的疑似排污企业进行仔细排查。执法人员很快发现，此次“黑雨事件”的主角竟是当地赫赫有名的四川嘉陵电力有限公司，其所属成都电厂11号锅炉因烟尘排放异常，造成了此次突发性的大范围降尘污染。

　　嘉陵电厂地处成都市城区东面，位于成华区跳蹬河南路18号，1999年经国家环保总局审批建成并投产运行。嘉陵电厂现有锅炉4台(420蒸吨×4台)，发电机组3台，拥有电除尘器4台(每台分甲乙两组，三级电场)。事件发生后，记者跟随执法人员进行现场勘查得知，10月18日0时50分，嘉陵电厂11号锅炉的除尘系统相继出现故障；2时40分，11号锅炉静电除尘器甲侧一、三电场停止运行；7时40分，乙侧二、三电场也停止运行。至此，11号锅炉静电除尘器系统仅剩下乙侧一电场还在工作，致使整个除尘系统基本处于停运状态。其后，经电力公司组织紧急抢修，19日11时50分，11号锅炉乙侧二电场恢复运行；12时25分，甲侧一电场恢复运行；20日7时，甲侧二电场、乙侧三电场恢复运行；21时，甲侧三电场也最终恢复了正常运行。

　　面对如此大范围、高浓度的环境污染事件，有关执法人员当即严肃指出，嘉陵电力公司在其锅炉除尘系统出现故障后，未向环保部门报告就擅自停运检修，其闲置大气污染防治设施行为，违反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大气污染防治法》第十二条第二款规定。因此，成都市环保局依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大气污染防治法》第四十六条第(三)项，对四川嘉陵电力有限公司处以5万元罚款。

　　记者后来了解到，嘉陵电厂建成投产初期，尚能符合当时的国家大气污染物排放标准。但是，当2003年起国家执行新的污染物排放标准后，嘉陵电厂烟尘处理工艺已明显不能满足相应要求，加之燃煤含硫量偏高、灰分过大，属于超标排污大户，进而被四川省政府列为2005年岷江、沱江、嘉陵江流域限期治理企业。不幸的是，由于企业对一系列的环境问题认识不足，措施不力，污染治理推诿拖拉，最终导致了这场“黑雨事件”的发生。

　　然而，事虽至此，这一深刻教训似乎并未引起厂方的足够重视。

　　仁至义尽却收效甚微

　　长期以来，由于成都市主城区位于四川盆地腹地，季节性静风频率高、逆温强度大，受特殊地理环境和气候条件限制，在自然状态下，城市上空以可吸入颗粒物、二氧化硫为代表的大气污染物稀释扩散困难，致使污染物在盆地大量滞留、堆积。其中，四川嘉陵电力有限公司等火力发电厂，因燃煤排放的二氧化硫和可吸入颗粒物等，在污染物总量中不仅占有较大比重，而且排放浓度和排放量呈逐年上升趋势，对全市实行污染物排放总量控制，改善城区环境空气质量和保障群众身体健康，均造成极其严重的影响。

　　记者走访得知，四川嘉陵电力有限公司为股份制企业，于2000年由控股方中华集团企业有限公司与四川电力公司两家机构共同出资组建，拥有420蒸吨燃煤锅炉4台，装机容量36.5万千瓦，燃煤使用量每年高达108万吨。按照当时立项审批要求，其所属热电厂使用的燃煤含硫量不得高于1％，灰分不得超过25％。为防患于未然，在此后的企业生产过程中，市环保部门以实地调研、专题会议、文件送达与现场检查等多种方式，反复敦促四川嘉陵电力有限公司提高环境意识，增强企业的社会责任感，要求对方务必严格遵照国家环保规定，加强生产管理和污染防治。然而，嘉陵电厂高层“长袖善舞”，对这一切似乎不为所动，用环保部门一位负责人的话来说，“仁至义尽”却收效甚微。

　　成都市环保局副局长陶宏志就此指出，作为企业公民，四川嘉陵电力有限公司在生产经营管理中并未对环境问题给予足够重视，依法采取必要的措施和手段对环境保护予以充分保障，而是一再敷衍塞责，置群众环境权益而不顾。而且公司所属热电厂燃煤品质已远远低于当初立项审批要求，含硫量和灰分分别达到10％和40％以上，仅其一家企业每年排放二氧化硫就达到21079吨、烟尘15724吨，成为全市大气污染物排放首户。尤其严重的是，其污染物排放在缺乏有效管治的同时，曾多次出现事故性排放，不仅造成大范围的环境污染，严重损害群众利益、破坏城市形象，而且致使城市大气环境承载能力长期处于极限状态，形势十分严峻。

　　针对上述问题，成都市政府本着服务企业、发展经济的良好愿望，仅2004年8月以来，或通过专题调研、现场办公、检查督办，或结合省上专项督察活动，由市领导带领环保、经济等市级相关部门，深入企业督促解决污染问题就有14次之多。

　　值得一提的是，2005年5月17日，成都市政府专门组织召开省控18家、市控34家重点工业污染源企业综合治理工作会，朱志宏副市长当场宣读了《成都市人民政府关于决定对四川嘉陵电力有限公司实施限期治理的通知》(成府函［2005］60号)，要求四川嘉陵电力有限公司2005年12月31日前必须完成烟尘治理任务，并实现二氧化硫治理动工；2006年12月31日前完成二氧化硫治理任务，实现达标排放。之后，针对企业实际情况，成都市市长葛红林于2006年4月5日，又特意约请包括嘉陵电厂在内、被省政府列入限期治理名单的12家超标排污企业代表，在市政府会议室逐一敲定10月31日这一完成治理任务的最后时限。

　　期限迫近又在风口浪尖

　　尽管如此，由于长期缺乏实质性进展，嘉陵电厂高耸的烟囱里仍不时冒出滚滚黑烟，污染问题始终牵动着众人的心。或许是所属行业的特殊性，因静电除尘设备故障导致城区东南方向遭受大范围烟尘污染的“黑雨事件”，使得嘉陵电厂屡屡成为“千夫所指”。而今，随着企业承诺的最后期限的日益临近，更将嘉陵电厂再次推向舆论的风口浪尖。

　　作为省政府两度挂牌督办治理的重点污染企业，在成都市政府“铁拳治污”的高压态势下，虽多次下达限期治理决定、直至“最后通牒”，这家电力企业烟尘脱硫项目却一拖再拖，进行得如此艰难，原因究竟何在？

　　两年中，记者曾多次随检查组来到嘉陵电厂，其间关于治污工程迟迟未能开工的原因，听得最多的不外乎“主要是公司股东之间意见分歧大，控股方不同意启动”之类。但这一说法并未得到嘉陵电厂董事会代理董事长张义华的完全认可。

　　张义华说，除尘脱硫的事情他们一直在积极争取。今年的3月15日，董事会在成都签署了关于解决脱硫工程问题的特别决议，现在1000万元启动资金已经到位，作为控股方的中华企业集团，他们和四川电力公司采用的是国际通行的BOT管理模式，建设、经营、管理全部承包给四川电力公司。他强调说，双方之间是合作关系，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合资。“按照当初约定，收购嘉陵电力股权后，就以承包形式将电厂的经营管理交给了四川电力公司，包括环保、安全问题在内，管理上所有责任均由四川电力公司承担。”他说，几年来他们共投资5亿多元，2005年以前基本上是年年亏损，直到今年初才得到很少的分红。此前，张义华曾告诉记者，自己对此很有意见，甚至已经产生“遣散工人，卖了公司拿钱走人”的念头。

　　而公司另一位高层则认为，其实早在两年前四川电力公司就已明确表态，坚决按照政府要求办，对应所占股份49％的比例，四川电力公司在脱硫除尘项目上该出的一分钱也不会少。但由于在出资方面和控股方存在意见分歧，所以一直拖到今年3月15日，董事会才最终决定上脱硫项目。

　　两方意见莫衷一是，这或许就是现任总经理张治安所称“原因很复杂”的缘故吧。

　　总经理张治安介绍说，“脱硫工程静态投资为1.7亿元，考虑到建设期间贷款利息574万元，工程的动态投资应该是1.8亿元。如果加上电除尘器与除灰系统改造所需投资2000万元和铺底生产流动资金52万元，工程项目计划总额应该在两亿元左右。”他称，如此大规模的建设项目，再快也需要花一年以上的时间。

　　9月13日，记者通过电话采访张治安得知，先前所言“省市政府会有一个新的说法”迄今仍未明确结果。他表示，结果不好预测，其余也不便多讲。张治安说，这段时间省、市政府开了几次会，还没形成最终意见，我们也在等他们的决定。“那是不是可以说，项目奠基以后在工程建设方面没有什么进展呢？”记者追问道。“咋能够这样说。有进展，有进展。”随后，张治安以正在开会为由挂断了电话。

　　成都市环保局局长王文斌此前曾多次表示，嘉陵电厂的污染整治对成都空气质量改善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今年10月31日前如果完不成治污任务，将勒令其停产治理。

　　据悉，成都市相关部门目前正在研究紧急预案，以消除嘉陵电厂可能因停产治理对周边企事业单位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