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地：价改关键不是找时机 最大问题是电价

■：据有关统计信息显示，2009年前2个月电力行业发展仍不乐观，目前对电力行业而言“寒冬”并未过去。您如何看待该问题？

　　周大地：中国现在最大的价格问题是电价。目前电价有来自两方面的压力：一是，电煤不断要求实现市场价格，煤炭和电力行业之间的矛盾非常大。而电价如果不调整，就等于多发一千瓦时的电就多赔几分钱，它无法消化煤炭价格上涨的那部分。二是，电力行业的工业增长速度在下滑。同时，发电设备现在的利用小时数也在明显下降。另外，电力行业还要建设新的电厂，财务负担很重。据说，2008年全年和2009年1月份发电行业全部亏损。一旦出现亏损状态，以后电力建设的投资能力将大不如前。银行各方面的压力也很大。所以价格对电力行业是非常关键的。

　　但是，高耗电行业目前比较困难，电价如果调整，那么对高耗电的用户压力也很大。我想这说明中国现在确实到了需要非常认真考虑如何能够积极、非常有序地加快调整整个能源价格体系的时期。不能把矛盾积累到太大，到不得不调的时候，那就有问题了。

　　■：2008年国家电网利润总额比2007年下降了75.9%。这主要是由于2008年上网电价进行了调整，但销售电价并未进行调整。如果销售电价仍未理顺，2009年国家电网预计亏损将达450亿元。这样会给电网企业造成很大的压力，请问国家会有什么样的解决方案？

　　周大地：销售电价没有调整，那时主要是考虑到对CPI和PPI的影响，所以采取了缓冲的办法，让电网企业先承担一下这个压力，其实是用电网企业的利润来补贴了下游的电力用户。但电网现在也不是高利润行业，我认为这是一个临时性的措施，电价向下游传递是必然的，国家会作出考虑。

　　■：现在，煤电顶牛仍很严重。您对此如何分析？

　　周大地：要想解决电煤问题，还需要从长远来分析。总的来看，能源价格体系还存在一定缺憾，它没有反映市场供需的一些基本面，对短缺紧张没有做出及时反映。

　　现在电源结构太过重依靠煤炭，其他发电技术进展不是太快。比如搞煤电，两三年就可以见效；建造核电站，则要五六年，甚至更长时间。这就造成了恶性循环：煤电搞得越多，煤炭就缺得越多；煤炭缺得越多，电煤就越紧张。

　　另外，电煤问题还和电力需求有关。近几年，我国电力需求以每年14%～15%的速度增加，从世界范围看，这个增长速度非常惊人。如果这种需求增长得不到合理抑制，长期下去肯定是不行的。因此，把需求合理地降下来。需要以宏观经济的调控作为重要基础，同时还要进一步加快能源价格的调整。

　　■：但是，目前政府尚未出台解决煤电矛盾的政策。今后国家将用什么样的机制保证电力行业在“市场煤、计划电”环境下正常运营？

　　周大地：在目前没有实现竞价上网的条件下，煤炭市场的价格变动会给电厂经营成本造成一定的压力。

　　在这种情况下，一方面国家不可能准确统计各地电煤的实时价格和每个电厂的发电成本及其变化,另一方面又要维持电价相对稳定，以实时煤价为参照调整电价不太现实。由于各地煤炭市场的情况也不尽相同，国家只有在总体情况出现问题的时候，研究电价调整的相关问题。因此，这种调价方式有一个明显缺陷就是滞后性。

　　电价机制是一个非常复杂的问题，需要由专门的部门来推进电价改革。我国目前最缺的是一套相对完善的电价机制，能够反映市场供需形势，反映成本变动，而不要把过多的精力放在电价水平的核定上。

　　■：既然电价机制如此重要，那么我们应该朝哪些方面努力才能走出困境？

　　周大地：这几年，由于电力行业效率提高，以及发电燃料成本上涨没有全部反映到电价中来，与其他产品的价格相比，电价的涨幅是最小的，电力的比价越来越低了。这无形之中刺激了大量高耗能产业快速增长，养活了一个“超级肥胖的畸形娃娃”。尤其在当前建设资源节约型、环境友好型社会的背景下，电价要反映资源的价格，要消化燃料成本上升的压力，不能压低电价补贴下游，支撑高耗能产业的扩张，一定要改变这种错误的市场导向，尽快建立反映市场供需形势、反映成本变动的电价机制。

　　■：现在是不是到了进行能源价格改革的最佳时机？

　　周大地：价格改革关键不是找时机。我认为该调的时候就调，为了减少冲击可以分步调，但不要走了一步就不敢走了。

　　关键一点，要给消费者传递正确的市场信号，告诉他们：今后高浪费行为、高耗油汽车、高能耗产业是行不通的，必须尽快改变消费习惯、提高技术水平、调整产业结构，这样才能达到价格改革的目的。

　　举一个例子，美国采取低能源价格政策，因此美国油价长期比欧洲、日本明显低了一大截，结果是美国的人均能源消费比欧洲、日本高出一倍，从具体数据来看，美国人均能源消费为8吨标准油(折合各种能源)，欧洲国家大约为4吨标准油。

　　即使按照欧洲、日本的能源消费水平来计算，中国13亿人口的能源消费总量为目前全世界能源总产量的一半，所以中国要比他们节能。

　　我们不仅要调高能源价格，让它反映资源的稀缺性，同时还要出台一些引导性的政策，比如欧洲、日本为了防止石油消费过快增长，在终端消费里征收了一半以上的消费税。

　　我国改革开放已经到了攻关阶段，正朝着工业化国家的方向前行，在这种情况下，启动能源价格改革必然使经济发展面临重大挑战。

　　另外，我们在环境、气候变化问题上也面临重大挑战，与其等到将来能源短缺更严重了，国际环境更恶劣了再被动地改革，还不如尽早主动地形成正确的认识。我对能源价格改革的前景是看好的，因为中国人有能力通过学习，通过比较少的反面教育来实现改革的目标。(方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