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梦金竹山---农电工抄表员盛行军的平凡故事

金竹山，道真县和重庆市交界的一座苍茫大山。山脉险峻，岩壁重叠，一条桥溪河横隔群峰两岸，在幽深的峡谷中奔流不息。

盛行军，一名普普通通的抄表员，常年徒步行走在人烟寥寥的群山之间，踏着父辈20年踩出的艰辛足迹，续写着山一般宽厚与坚韧的梦想。

一

清晨里的大山总是被浓雾弥漫着，尤其是阴雨季节，数百米之外就已经寻不到山的影子，高低不平的田坎处，两厢分别用木板和砖块砌成的房屋，横竖相连，看起来像是有些年头了。

“这就是盛行军的家了。”给我们带路的大矸供电所所长樊勇，边走边用手指向远处的一幢农舍。从头天下午落脚道真，樊所长就一直和我们在一起，从他的口中倒是了解了一些盛行军的基本情况，知道这里的环境相当复杂，2003年盛行军子承父业，毅然接过父亲干了20年的抄表工作，常年徒步行走在崎岖艰辛的抄表道路上，人迹罕见的群山峻岭中，伴随着每一个晨曦日暮，用双脚丈量着无悔青春。

今天又是到了去金竹村抄表的日子，那里是盛行军抄表区域内最边远的地方，要翻越好几座大山，来回得三天时间。

天色刚透出一丝灰白，妻子雷凤群就已在灶台边忙活起来，很快煮出一大碗热腾腾的汤面，端出来搁在堂屋的火炉沿面上。

“趁热吃，外面天凉，一会就冷了。”她边给丈夫叮嘱着，边扭身朝厨房走去。一旁的盛行军也不搭话，自顾埋头把电筒、夹钳、螺丝刀之类的工具装进帆布包内，顺势坐下，抬起碗吃了起来。就在当间，六十多岁的老父亲盛芳明从里屋慢悠悠的走了出来，坐在炉边的竹板长椅上，一边从腰间掏出烟锅子，俯身往炉座敲几下，一边抬眼怔怔的望着窗外。

“落雨呐，路滑，要小心点，尤其是过河的时候，脚底下要踩稳喽。”父亲并不看一旁埋头吃面的盛行军，倒是像说给他自己听的。

“嗯。”算是回应。很多年了，盛行军已经熟悉了这样的场景，每次临出门，妻子也总会说上一两句，嘱咐他天冷天热吃饱吃好之类的，而每次他也不说什么，但心里总觉着暖暖地，他也习惯了这种淡淡的嘱咐。

撂下碗筷，妻子又往工具包内装了些包子，鼓鼓的拎来挂在他的肩上，因为要攀行很长的山路，翻山淌水的很费体力，两三个钟头下来就觉着饿了，有时也带一些方便面、米粑什么的。

发动停放在院坝里的摩托车，突然身后传来一声嫩嫩的叫喊：

“爸爸，早点回来!”八岁的小儿子，把在门框的边缘上，盛行军回头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妻儿，心里浮起一股涩涩的感觉，每逢到金竹村抄表，天长路远，总会让全家和供电所放心不下。

迎着细细的飞雨，摩托车摇晃着消失在弯弯扭扭的山间小路上。

二

早上出门前住在金竹山顶上的盛传祥老人让他带些酱油上去，盛行军专门去了一趟镇上。每次到金竹抄表，他都会问问老人需要带点什么，虽然路途很遥远，几年来，像盐巴、柴油、烧酒之类的，没少给老人带，老人也非常喜欢这个勤快又实诚的小伙子。

从镇上出来，约摸骑车行走了半个钟头，仅有的一段弯路也走到了尽头，盛行军把摩托车存放在一农户的院坝里，挎起工具包，沿着泥泞的田坎向山中走去。停放车辆的这家农户对他很好，为了他停车方便，这家农户专门在院坝腾出空地，又在屋前修整出一道斜坡，让他出入会更轻松一些，盛行军很感动。

出门时穿的一双运动胶鞋，刚走得几步便被泥巴裹的看不清面目了，走起路来也显得格外沉重。紧贴着大山绕行，是一溜用脚踩出来的羊肠小道，长满尖刺的藤蔓植物纷杂凌乱的挡在路的中央。盛行军拿起手中的木棍，一边敲打一边向前探去。两旁的枝叶上沾满了露水，不一会，全身的衣服就被水珠浸湿了。在这样的大山里行走，即使晴天也是沾满了露水，每次抄表出去，他的衣服总是湿溜溜的，从上身到脚底，没有一处干的地方，凉凉的贴在身上，日子久了，风湿、胃病也就和他结下了缘。

苞谷地，小河沟，泥巴田……盛行军就这样一路跌跌撞撞的走着，实在无聊了，也会哼上几句连他也记不清楚的小曲。沿途遇到一两户独门独院的人家，除了抄表之外，他也会热情的帮助他们查看一下用电设施，经常会处理一些电灯不亮，线路损坏之类的故障，这些纯朴的农户们也把他当家人一样的看待。

金竹村村民盛传祥今年已经六十多岁，和老伴住在另一座大山的顶端。来到他家对面的山顶已是晌午时分，足足有二三十米宽的桥溪河从山的底部穿过，清澈见底的河水隔开了两座大山。桥溪河并没有桥，只用一些较大的石头置在水里，盛行军从这边的山上下来，每次也都是踩着石头跳过去，若遇到大雨，河水就会猛涨起来，淹没到胸部位置。他不善水性，过这样的河很危险，有几次遇到涨水，当地几个熟悉水的脾性的村民就主动护着他，搀扶着送他从水中游过河。

通往盛传祥家的山非常陡，遍布杂石绝壁，只是沿山靠人工挖掘了一条很窄的通道，杂乱的摆放着些石板，由于很少有人通行，石板常年泛着青苔，踩上去非常湿滑，不注意就会从岩上摔落下去，很多地方还是盛行军翻山时自己刨出来的一个便道，他沿着陡峭的山壁慢慢向上攀爬，虽然已经攀过很多次了，可每次都会有一种绝处逢生的感觉，艰难处双手必须紧紧地抓住身体两旁的树干枝茎，再一步一步稳稳的跨上去，置身其中，盛行军感觉自己就像一个攀岩者，时刻都充满了挑战。一两百米高的峡峰，整整攀登了一个多小时才到山顶。

“快点进屋，先喝一碗热油茶暖暖身子!”早已等候在门口的盛传祥老两口赶忙招呼已经是气喘吁吁的盛行军。

他来之前老人就把火炉烧的很旺，整个屋子都烘的暖暖的。每到这时，盛行军就仿佛回到了家里，并不拘谨。老人催促着让他卸下挎包，脱下湿透的衣服和鞋袜，取一根长凳将衣服搭在炉边。盛行军拿出给老人带来的几袋酱油，端起滚热的油茶，几口吞下去，感觉胃里面舒服多了，周身渐渐的暖和起来，似有些疲惫，他随意的靠在座椅上，并不忙提筷去夹老人为他准备的饭菜，搭在炉边衣服像是被蒸熟了，吐着团团热气从布料的缝隙里飘散开去。

三

抄完金竹村170多户农户的电表，盛行军再次回到家时已经是第三天的傍晚了，途中在农户家里住了两个晚上。

听到熟悉的摩托车声传来，妻子知道他平安回来了，急忙从屋内迎出来，接过盛行军肩上的工具包。盛行军径直走到里屋，妻子已经为他准备好干净的衣裤放在床沿上，日子久了，他已经习惯了和家人一起的这种默契。妻子很贤惠，担任抄表工五个年头了，他很少有时间管家里的事情，照顾两个老人和孩子，养猪喂牛田里地里的全靠妻子张罗，父亲身体不好，农忙季节，实在忙不过来，就只有花50块钱一天雇人帮做田里的事情。作为一个丈夫，盛行军有时感觉挺亏欠妻子的，只要一有空闲，盛行军也不闲着，尽量帮家里多做一些农活。

八岁的小儿子上学还没有回来，父母、妻子和他一起围坐在家里的炉子边吃饭，只有这时，盛行军才感觉好像在外已经奔波了很久，并不富裕的家却很温暖。

父亲坐在一旁依然抬着烟袋，每次回家都会问他河水涨了没有，有没有遇到“山蝎子”等等一些同样的问题：“公家的事情马虎不得，抄表的事虽不起眼，可不能因为自己一时偷懒给单位造成麻烦。”父亲说话时候仍然不看他：

“山上的线路都好多年了，检修的时候一定要注意安全，看准了再干。”曾经在村里担任过支书的父亲干了20年的抄表工作，也吃了不少苦，盛行军从父亲那里不仅学到了检修线路的技术，更体会到这一份能够固守寂寞的耐心与坚韧的性格。

大矸供电所位于道真县大矸镇的街面上，管辖着大矸、三桥和平模三个镇16000多户村民用户，盛行军负责的三元村有900多户，也是供电所管辖区域最艰苦的片区。

第二天一早，天空零零星星依然飘着小雨，盛行军来到镇上的供电所，结交了这些天抄表的帐目，供电所召集抄表员一起，进行了一个简短的工作布置会，交代了当天的工作任务，盛行军备齐工具，从供电所出来，再次踏上一天新的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