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度分析 | 全球LNG变局：市场前景良好 浮式LNG为市场提供增长机遇

二、商业模式演进与重塑

除了LNG市场供给和需求的动态变化之外，在竞争加剧的压力下，LNG市场本身的游戏规则也在迅速变化。为了适应新的条件，新的价格指标出现，供应方式更加灵活，价格套利和额外盈利吸引更多的市场主体参与LNG贸易。在争夺消费者的斗争中，贸易商和LNG生产商正在积极投资LNG进口商的下游基础设施，以创造额外的天然气需求，并在新市场中立足，与买家建立更密切的关系。LNG市场正在变得越来越复杂，越来越灵活。

01

定价模式日趋多元

美国LNG出口价格与天然气价格挂钩，增加了LNG贸易合同定价的多元性，但与油价挂钩的定价方式仍是主流。同时，亚洲现货LNG价格指数积极发展。普氏日韩指标日渐成为现货基准价格，亚洲国家也在积极探索建立区域天然气市场价格指数。

1.从单一的油价挂钩到混合定价

从历史上看，全球LNG主要通过长期合同销售，其定价与石油价格指数挂钩。这也是保护液化工厂建设项目投资回收的需要。但在过去十余年中，定价模式开始发生变化。首先，欧洲天然气市场（西北欧）LNG销售价格与该地区市场内天然气价格挂钩，主要采用英国NBP或荷兰TTF交易中心定价。其次，长期合同以外的LNG销售份额有所增加。再次，美国参考其国内Henry Hub中心定价的LNG开始进入国际市场。最后，亚太地区独立的LNG定价机制也在积极发展中。

最近几年间，由于国际油价相对低迷，LNG供应协议中大多数买家倾向于选择与油价挂钩的定价方式，但同时，其他定价机制也得到了相应的发展（见图2）。2018年，随着油价不断攀升，更多买家转向新签挂钩气价的LNG采购合同。美国继续向亚洲出口LNG，由于出口交货地灵活、市场流动性强、报价透明度高等原因，美国Henry Hub天然气价格指数逐渐成为全球LNG市场重要的参照之一。

2019年4月，壳牌与美国LNG开发公司Next Decade签署协议，达成美国首份与布伦特石油价格挂钩且由美国生产的LNG长期协议。根据协议，Next Decade每年将向壳牌提供200万吨LNG，其中四分之三将与布伦特原油价格挂钩，其余则与Henry Hub天然气价格指数挂钩。此外，美国独立开发商Anadarko在莫桑比克开发的LNG项目，也已经开始混用与油价钩挂、与Henry Hub挂钩的两种定价模式。

IEA在《2018年全球天然气安全回顾》中指出，由于国际市场上来自美国的LNG增多，新签合同挂钩气价变得越来越普遍，但LNG供应合同中大多数仍按石油价格指数定价，尤其是亚太地区。由于石油市场收紧的风险，加上LNG供应的季节性紧张，给LNG定价带来额外的压力。基于石油价格的定价模式将对全球LNG市场的灵活性和流动性产生持续影响。

2.亚洲现货LNG价格指数积极发展

●普氏亚洲LNG现货价格基准

2009年2月，标普全球普氏能源（S&P Global Platts）推出LNG市场基于现货交易价格的日本-韩国LNG标杆（JKM）。由于日韩两国占全球LNG进口量的份额较大，JKM逐渐成为衡量全球特别是亚太地区LNG现货价格走势的关键参考。

随着LNG产品在供需两端都大幅增长，不断有新的期权产品产生，越来越多的衍生品市场转向通过现货交易，现货交易反过来也带动LNG衍生品合约的需求增长。亚洲是全球重要的LNG终端需求目的地，以亚洲LNG现货价格指数JKM作为定价基准的相关衍生品合约交易量正在快速上升。JKM期货交易量自2016年起增长了10倍。如美国洲际交易所于2012年推出的基于JKM的LNG期货合约，目前已成为全球至少六种LNG衍生品合约中最受欢迎的产品。据彭博社统计，2018年12月合约交易量超过1.7万手，是2017年1月交易量的10倍。活跃度紧随其后的是芝加哥商业交易所基于JKM的LNG期货合约，其交易量于2018年11月曾触顶3335手。

●新加坡、日本、中国探索建立区域价格指数

与此同时，新加坡、日本等亚洲国家一直努力，试图成为亚洲LNG价格指数制定者。中国也正在以油气交易中心为平台，探索建立区域天然气市场价格指数，提升亚洲买家定价话语权。

新加坡位于亚洲大多数LNG贸易海运航线中间，航线上大部分货物都通过新加坡水域附近。由于之前亚洲天然气市场参与者对LNG现货指数缺少统一认识，为了给LNG提供一个可信的亚洲基准点价格，2014年9月，新加坡交易所对参与交易的交易商数据进行计算，在新加坡LNG FOB价格基础上形成Singapore Sling。2016年9月，新加坡交易所又在供往日本、韩国、中国等地的LNG信息基础上形成North Asia Sling。Sling指数反映了亚洲LNG现货指数的市场需求，其参与者形成了一个不同于北美地区的市场群体。在覆盖地域和价格指向上，Sling类似于Platts JKM，但由于新加坡国内天然气市场规模有限，LNG交易流动性不足，参与者对Sling指数的兴趣有限，新加坡很难在全球LNG市场中发挥平衡作用。

2014年，日本场外交易所推出无实物交割LNG远期合约（Japan DES），其价格以日本能源价格和信息服务提供商RIM Intelligence的指数为基础。此外，2016年2月，芝加哥商业交易所还在其平台上推出Japan DES的期货合约，该合约基于RIM Intelligence开发的指数，但并未得到长足发展。目前日本大多数LNG供货合约仍然是绑定日本到岸原油现货价格指数（JCC）。

2015年3月，中国上海石油天然气交易中心成立，2016年11月，交易中心正式投入运行，由天然气挂牌方式开始，随后增加双边竞价和现货买卖两种方式。2018年4月，交易中心推出天然气产能预售和LNG冬季窗口期向第三方开放业务。目前，利用交易平台场内交易数据、会员单位与中心共享的场外交易数据，交易中心完成中国LNG出厂价格指数、中国华南LNG交易价格指数等的设计和发布，逐步形成中国油气价格标杆。此外，2017年7月，在重庆成立了中国第二家石油天然气交易中心。

3.出现采用煤炭指数定价的LNG协议

2019年4月，壳牌和日本东京燃气公司签署了一份为期10年的基于煤炭指数定价的LNG供应协议。根据协议，东京燃气将在2020年4月至2030年3月的10年间，每年向壳牌购买50万吨LNG，其中部分将采用与煤炭相关的定价公式，其余将按常规天然气和石油相关指数定价，这也是日本买家首次在LNG合约中使用煤炭价格指数。

目前，亚洲地区LNG长期合同普遍与油价挂钩，而美国则通常基于Henry Hub天然气指数定价。在此背景下，壳牌和东京燃气达成的LNG供应协议采用煤炭指数定价，间接凸显出煤炭在日本电力市场中的地位。

在很多国家和地区的电力行业中，煤电是发电结构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煤炭是天然气最大竞争对手。对于拥有大量煤电装机的国家和地区，LNG协议基于煤炭指数的定价方式具有吸引力。一方面，可以让LNG价格与煤炭市场价格变化保持一致，扩大天然气的竞争力；另一方面，可通过与煤炭燃料的价格联系，分散LNG价格风险。路透社指出，参考煤价出售LNG是蓬勃发展的LNG市场的一次创举，标志着LNG的定价方式正随着需求和现货贸易的增加而变得越发多样化。

02

供应模式逐渐灵活

全球LNG现货和短期贸易呈现快速增长态势。新签LNG长协复苏，平均合同期限和合同量在连续几年的持续下滑后回升。目的地灵活的长期合同越来越普遍，LNG二级市场正在发展中，卖方用灵活的长期资源组合来满足新用户的短期需求。

1.现货和短期贸易占比增加

在国际传统LNG业务实践中，通常以长期购销合同为基础，以短期、现货交易为补充，其市场逻辑在于，天然气无法在开采后大规模储存，同时天然气管道、液化站等建设均需要巨额投资，通过签订长期合同可确保项目融资。然而，随着全球LNG整体交易量增大，气田、管道、液化站的开发对于下游长协买家的依赖程度有所降低，LNG现货市场流动性逐渐增强。

根据国际LNG进口国联盟组织（GIIGNL）发布的《2019年LNG产业年度报告》，2010年以来全球LNG现货（交易日后90天内交付）和短期合同（4年以内）贸易量持续增长，2011～2017年间全球LNG现货和短期贸易量在LNG进口总量中的占比稳定在27%左右，但这一占比2018年跃升至32%（见图3）。2018年，全球LNG现货和短期合同交易量为9930万吨，比上年增加2170万吨，增幅达28%。这主要是受美国和俄罗斯供应增加，以及集成商和贸易商处理量增长的影响。

根据GIIGNL的数据，2018年全球LNG现货交易达到7870万吨，占LNG进口总量的25%左右，而这一数据在2017年为20%。中国、韩国和日本共吸收了约52%的现货，即4100万吨，而美国、澳大利亚和卡塔尔是最大的现货供应国。

2.合同期限、合同量回升，长期合同复苏

在全球LNG贸易发展历史中，过去大部分长期购销合同具有20年以上的期限，以及合同量等相关机制，以保证卖方长期收入的确定性和LNG液化项目的可融资性。在近些年来开始由买家主导的中长期采购中，新兴买家采取了更为谨慎的态度，希望以小量、中期合同作为采购谈判的基础。全球LNG贸易合同期限越来越短，年度合同量越来越小。

根据壳牌的数据，2017年，全球LNG贸易新签合同的平均期限约6年，合同总量仅2亿多吨（见图4）。壳牌在其《2018年LNG前景报告》中指出，供应商和买家需求之间的这种不匹配需要得到解决，以便项目开发商可以着手实施新的项目。

2018年，全球新签LNG长协出现反弹，合同平均期限为13年，比2017年的6年增长了一倍多，总合同量也翻了一番多，达到近6亿吨。新的LNG项目通常需要通过长期购销合同来获得融资，因此，长协复苏将有助于全球LNG的长期健康发展。

3.目的地灵活性增加

LNG销售合同中往往有明确的目的地条款（destination clause），即下游销售商只能将天然气供应到合同规定的地点，而不可以转卖到其他地点。这一条款本意是限制买方可能出现的套利行为。

近两年来，LNG合同的目的地条款受到各国反垄断机构的密切关注。2017年6月，日本公平贸易委员会发布对日本LNG贸易的调查结果，认为规定目的地、限制转卖等行为可能违反日本反垄断法，要求LNG卖方在新的或修订的LNG合同中不得提供或采用此类限制竞争的条款，并明确将继续监控LNG市场，以严格执行日本反垄断法。随后，韩国公平贸易委员会于2017年8月开始研究LNG合同中目的地条款的合法性。2018年6月，欧盟委员会着手调查卡塔尔LNG出口合同中的目的地条款，以确定其是否违反了欧盟反垄断规则。

最近的趋势显示，新签订的LNG贸易合同开始逐渐取消目的地限制、增加转运条款。IEA在《2018年全球天然气安全回顾》中指出，LNG贸易灵活性不断提高，市场正朝着流动性增强和全球化方向演进。针对新项目所签署的具有灵活目的地的长期合同占比逐渐提高，这些长期合同的买家可以将LNG转售给第三方，通过开发二级市场向更小的买家和新参与者提供进入LNG市场的机会。

IEA预计，具有固定目的地的LNG合同量将在2019年达到峰值，随后下降，并在2021年被目的地灵活的LNG合同超越（见图5）。LNG合同目的地灵活性增长主要得益于美国，该国正在加大LNG出口产能，其次是澳大利亚。到2021年，近60%来自亚太和北美地区的LNG货物将没有目的地限制。未来2～3年内，超过500亿立方米/年的固定目的地出口合同将到期，这些合同有可能被具有灵活目的地的新合同替代。

03

市场参与模式不断演进

LNG灵活销量的增长导致市场上涌现出大量新的LNG贸易商。天然气市场和石油市场的各种参与者开始从事LNG贸易，并加速布局整个LNG产业链投资。在全球范围内建立灵活的投资组合正逐渐成为LNG市场参与者发展转型的主要方向。

1.大宗商品贸易商进军LNG市场

传统LNG贸易中，卖方的LNG供给往往是来源于自己的项目。随着国际LNG贸易流动多元化，从生产商处购买大宗商品、然后转售给进口商赚取利润的专业贸易商也纷纷进入LNG行业。2010年，当时全球最大的独立石油贸易商Vitol集团在没有天然气供给来源的情况下与科威特石油公司签订了长达四年的LNG供给协议，此后，Vitol与LNG行业诸多买方进行交易，通过签订中短期合同出售LNG货物。除Vitol外，Trafigura、Gunvor等商品贸易巨头也先后进入LNG市场。

这些国际贸易商的出现，为LNG市场带来新动力，并推动现货交易规模迅速扩大。LNG市场越是拓展，越是朝着灵活的流动市场发展，贸易商用来巩固其市场地位的商机就会越来越多。根据彭博社汇编的数据，在过去两年中，活跃在LNG领域的3大商品贸易商LNG交付量增加了一倍以上，并在2018年占到全球LNG贸易量的近9%。此外，Vitol、Trafigura和Gunvor不仅进行LNG贸易，还投资LNG船和出口码头，这正在推动该行业更快的发展。

2.传统LNG进口商开展LNG贸易

传统LNG进口商纷纷创建自己的贸易部门。当然，这些公司开展LNG贸易的需求各有不同，如为了转售LNG订购合同中的盈余，通过交换来优化运输成本，避免在市场上采购天然气的额外费用等。

2018年10月，波兰国家石油天然气公司PGNiG与美国公司Venture Global LNG签署LNG购销协议，根据协议，PGNiG将从美方出口终端在离岸价基础上购买LNG。也就是说，在卖方把LNG交付给装货港运输船后，买方将自行决定货物去向，直接运回波兰国内，亦或通过自己的贸易部门用于转售。

此外，日本电力公司JERA已于2017年2月转卖了第一船进口LNG。JERA还与韩国天然气公司KOGAS以及中海油签署谅解备忘录，共同探讨联合采购LNG、共同参与上游项目、运输和贮存LNG等合作事宜。

3.大型LNG生产商拓展LNG业务

2018年1月，卡塔尔两大LNG生产商——卡塔尔天然气公司和拉斯拉凡天然气公司正式合并，新的LNG巨头在为卡塔尔LNG行业开辟新发展路线的同时，也为其搭建了更加广阔的LNG贸易网络。两家公司均为卡塔尔石油公司的子公司。卡塔尔石油公司已与埃克森美孚公司成立了专门的合资企业，负责销售卡塔尔以外生产的LNG。两家公司不仅在卡塔尔合作开发巨型LNG出口项目，还在阿根廷、巴西和莫桑比克开展上游勘探开发活动。2019年初，卡塔尔石油公司和埃克森美孚公司还宣布将共同投资超过100亿美元在美投建LNG出口终端。

4.国际油气巨头优化LNG投资组合

除传统油气勘探生产外，近年来国际大型石油公司正着力拓展LNG业务，优化LNG资产的投资布局。2016年，壳牌斥资530亿美元收购英国天然气集团（BG）。通过收购，壳牌实现了资产规模扩张和资产结构调整，并通过整合BG的LNG业务扩大在全球LNG市场的优势，一举成为全球最大的LNG供应商。2018年10月，壳牌引领的财团对搁置两年之久的LNG Canada出口终端项目做出FID。LNG Canada耗资约310亿美元，是自2013年俄罗斯亚马尔项目之后规模最大的LNG出口终端。

2018年7月，道达尔以15亿美元的价格完成对法国Engie集团旗下LNG资产的收购，借此一跃成为全球LNG市场第二大供应商。这是继壳牌收购BG之后，油气巨头扩大LNG业务的又一实证。目前，道达尔在澳大利亚、卡塔尔、尼日利亚、阿尔及利亚等顶级LNG出口大国都拥有大型LNG项目，尤其在澳大利亚参股的Ichthys LNG项目，总投资高达340亿美元。

LNG市场上以壳牌、道达尔等国际大石油公司为代表的卖方主体，正在从生产到海外航运液化再到销售，建立LNG全产业价值链。以壳牌为例，上游领域，2004年以来，壳牌的天然气储量比例和产量占公司油气储量和产量的比例始终保持在50%以上，保证了LNG一体化业务的原料自给；中游领域，壳牌液化能力居全球首位，还拥有全球最大的LNG运输船队；下游领域，作为全球第一大LNG供应商，壳牌销售的LNG大部分为自产，也通过向合资公司购买部分长期合约弥补供应缺口。其多样化的LNG投资组合覆盖生产、液化、营销、分销、运输和汽化业务，全产业链环环相扣、紧密衔接。

总的来说，在全球范围内建立灵活的投资组合正逐渐成为LNG市场参与者发展转型的主要方向（见图6）。在上游拥有多样化的项目组合，并且可以进入下游的不同市场，以这样的方式参与LNG市场，不仅可以分散供需风险，还可以在全球范围内优化运输成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