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政局变化对石油市场的冲击

7月21日，美国总统拜登宣布退出2024年总统竞选，并表示支持提名副总统卡马拉•哈里斯为民主党总统候选人。一方面，这是6月27日拜登在与特朗普的辩论中表现糟糕后符合逻辑的结果。另一方面，它无疑也是当今美国政治的一个重要变化。民主党“换马”后，2024年美国总统大选前景的不确定性增强，并会对国际石油市场产生重要影响。

（来源：能源新媒 作者：王海滨 中化能源股份有限公司正高级经济师）

一、美国国内石油开发存在变数

特朗普如果当选美国总统，那么他大概率将重复其第一届总统任期里的表现，再次推进美国石油开发，并加强美国对世界能源的支配（energy domination）。在其第一届总统任期内，特朗普坚定支持油气行业的发展。首先，他支持美国国内石油开发，包括支持美国近海油气开发，并不顾环保人士的反对批准了把加拿大油砂油运输到美国的Keystone XL管道。其次，他支持发展美国国内的石油消费，并对电动汽车的发展态度消极，不愿意为其提供政府补贴。他还通过制定《安全经济燃油效率规则》，降低对美国国内销售车辆的燃油经济性的要求。再次，特朗普还支持美国油气出口。为了便利美国油气出口，特朗普政府大幅缩短了油气出口项目的审批时间。特朗普本人还亲自披挂上阵，向欧洲等地区的能源进口国推销美国的油气等能源产品，他因之成为美国油气出口的“超级推销员”。除了推销外，特朗普还试图强迫其他国家购买美国的油气等产品。比如，在中美贸易摩擦中，特朗普施压中国大幅增加对美国的原油、液化天然气等能源化工产品的进口。

一旦特朗普再次成为美国总统，他对美国油气生产、消费和出口的支持预计不会改变。

哈里斯接棒参选后，虽然美国大多数民意调查显示特朗普赢得总统大选的概率仍然较高，但是哈里斯也有可能赢得最终胜利而成为美国历史上第一位女总统。如果她获胜，其主要原因不在于她本人的魅力有多么大，而在于“绝不投票给特朗普”的美国选民比预计的要多得多。

如果哈里斯当选总统，那么美国国内的石油开发可能会遭遇挑战。

在民主党内部，拜登属于中间派，在油气开发问题上的态度比较中庸。与之不同，哈里斯属于民主党左派，她对石油公司、气候变化的态度与拜登不同。她反对对于页岩油气开发不可或缺的水力压裂作业，也反对美国近海油气开发。在环保方面，哈里斯支持对美国国内石油公司污染环境的行为进行严惩；她积极支持气候治理，赞成对石油公司征收碳税并用于推进美国能源转型。

二、巴以冲突前景不明朗

美国共和党人对以色列的“热爱”远高于民主党人。因此，关于巴以冲突，特朗普作为共和党候选人在支持以色列及其总理内塔尼亚胡方面基本上没有党内压力。迄今绝大多数共和党选民没有施压特朗普拿出结束巴以冲突的方案。所以，截至目前，特朗普还没有清晰表明他对如何结束此轮巴以冲突的设想。

不过，在6月27日与拜登的总统辩论中，特朗普提及如果2023年10月时的美国总统是他，那么以色列绝不可能遭到哈马斯的袭击，因为哈马斯的主要支持者伊朗早就会被他弄没钱了，他不会让任何人与伊朗做生意，因为有人只要与伊朗做生意，他将不能和美国做生意。伊朗将没钱可花，也没有钱给哈马斯或者黎巴嫩真主党，没钱支持恐怖行为。

特朗普的这一番话预示如果他回到白宫，可能将通过切断伊朗对哈马斯等反以武装的资金等方面的支持，来解决巴以冲突。不过，他可能认识到这种办法起效会比较慢。所以尽管他吹嘘“24小时内就能解决俄乌冲突”，但他没有夸口他成为美国总统后能很快解决巴以冲突。

哈里斯则对以色列政府施加了更大压力，要求其尽快实现停火。在7月25日会见以色列总理内塔尼亚胡时，哈里斯敦促其达成停火和释放人质协议，看起来这与拜登的态度差别不大，但实际上还是有区别。拜登是“美国历史上最亲近以色列的总统”，在巴以冲突上明显袒护以色列。哈里斯虽然也偏向以色列，但她在会见内塔尼亚胡时，明确要求其尽快签订停火协议，结束巴勒斯坦加沙地带平民遭受的苦难，这让内塔尼亚胡有些意外。这一表态与拜登总统在巴以冲突上的僵硬政策相比，有所变化，而这一改变是为了应对民主党所面对的选举压力。

根据民意调查，在拜登宣布退选前，38%的美国选民表示拜登在巴以问题上的糟糕表现影响了他们投票给他的意愿。包括在校大学生在内的许多美国年轻人同情加沙地带平民的悲惨遭遇，表示若无改变，那么他们将在11月总统大选中拒绝投票支持拜登（但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不会改投特朗普的票）。哈里斯接棒成为民主党候选人后，能否赢回那些年轻人的选票，关键在于她能否在大选当前促成巴以停火。在会见内塔尼亚胡时，哈里斯已经明确表明了其意图，但由于其意图的实现难免会受到美国内外各种政治势力的牵制，效果如何尚待观察。

三、美伊关系面临考验

如果特朗普当选美国总统，美国与伊朗之间的关系很可能会再度紧张。

在特朗普上次任总统期间，他对伊朗实施了极限施压（extreme pressure）政策，而这受到了博尔顿等鹰派的影响。即使新一届特朗普政府里的鹰派成员减少，它同样可能会设法遏制伊朗。这有多方面原因，除了试图通过打压伊朗以加强以色列的安全外，另一个重要原因是特朗普对伊朗的打压有“朴素”的经济考虑，即帮助美国的石油公司打开国际市场。

部分从这样的生意人思维出发，特朗普于2018年5月退出奥巴马政府经过千辛万苦才谈成的伊朗核协议，并针对伊朗的石油和金融等方面进行了严厉制裁，结果导致伊朗的石油产量和出口量大幅减少。欧佩克数据显示，2016年12月（即特朗普就任美国总统的前一个月），伊朗原油日产量为373万桶，而到特朗普于2021年1月卸任时，已经下降到210万桶。在特朗普时期，伊朗的石油日均出口量同样明显下降，从2016年的244万桶下降到2020年的69万桶。特朗普如果再次当选，他可能会故伎重演，通过把伊朗石油逐出国际石油市场来为美国石油公司创造更大业务空间。

而且，如果特朗普再次当选美国总统，由于其在第一任总统任期里的一些“劣迹”，导致即便他有意和解，美伊关系的改善也会充满挑战。比如，2020年初特朗普下令刺杀了伊朗“圣城旅”指挥官苏莱曼尼将军，之后至今不少伊朗人坚持要为苏莱曼尼报仇。

如果哈里斯当选，美国与伊朗之间的关系很可能延续拜登总统时期“好也好不到哪儿去，差也差不到哪儿去”的状态。

2015年7月，伊朗与六大国（即美国、英国、法国、俄罗斯、中国和德国）达成伊核问题全面协议，协议于2016年1月生效。根据协议，伊朗承诺限制其核计划，国际社会解除对伊制裁。国际原子能机构负责督查伊朗履行协议情况。伊朗核协议是奥巴马政府最重要的外交成就，而在奥巴马任总统时，拜登是副总统。2021年1月拜登就任美国总统后，试图回归伊朗核协议。然而，2022年2月俄乌冲突爆发后，俄罗斯不再愿意配合美方恢复核协议的努力。之后伊核谈判基本上陷入停顿状态，而其未来能否取得进展，需要视美俄关系的前景而定。鉴于哈里斯成为美国总统后，美俄关系的僵局预计仍将很难打破，所以“好也好不到哪儿去”。

另一方面，如果哈里斯当选美国总统，那么美伊关系“差也差不到哪儿去”。首先，当初参与伊朗核谈判的美国政治家们将对哈里斯对伊朗的政策发挥影响力。现任美国总统拜登、中情局局长伯恩斯、国家安全事务助理沙利文当年都深度参与了伊朗核谈判，哈里斯就任总统后，即便他们全都不再担任公职，也会通过某些方式影响哈里斯的对伊政策。其次，如前上述，哈里斯对美国国内石油公司的态度不友好。如果美国国内石油产量因哈里斯政府的限制性措施而增长缓慢，那么制裁伊朗的石油生产和出口有可能会推高世界原油价格和美国国内汽柴油价格，而这不符合美国民主党的利益，因此不排除哈里斯延续拜登的政策，继续对伊朗石油网开一面。

随着11月5日总统大选日的临近，美国民主党和共和党围绕石油开发、巴以冲突、对伊关系等问题的分歧会越来越明显，争吵和斗争会越来越激烈，重磅信息可能会密集出现，而这些难免会时不时地在国际石油市场里掀起波澜，结果导致国际原油价格的波动性增大。对此，中国国内石油以及相关行业的从业者需要提高警惕、密切关注，并做好充分的应对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