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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退维谷:混迹在中关村的煤老板

2018-10-31 08:44来源:人民创投作者:刘保奇关键词:煤炭行业煤炭火电收藏点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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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丫团购网在“百团大战”败下阵的时候,三百公里外的大同市,煤老板冯学光正在乌龙峡景区打造自己的“理想王国”。

煤矿被收回的第二年,大同市搞起了“城建风暴”,修复大同城墙,包装云冈石窟,要产业转型,树立旅游品牌。

他用半生在煤炭业攫取的2.6亿元,全部投入到小小的乌龙峡上,寄望于此打造出一个新的人生。

前几年,别人都说冯学光瞎投资,甚至说他是“傻子,神经病。”这其中也包括冯学光的家人。

家人苦口婆心地劝冯学光:“你别折腾了,以后孩子长大了,给他们留点钱,也给他们找个出路,不要像你,连个正当职业都没有。”

冯学光却想,他把钱和公司都给孩子,这样反而是害他们。

“变化太快了,你说那些房地产老板,有些人为何跳楼了?”冯学光认为,在农耕文化的时代,不抽不赌,那时都富不过三代。以前三十年河东河西,现在是信息化时代,不过三五年,河东河西就建成了。


然而没想到,2009年的一天,冯学光正在办公室开会,几名医生打扮的陌生人突然闯进来,像抓犯人一样把冯学光捆走了。他家人认为乌龙峡让冯学光精神失常了。

在医生护士面前,46岁的冯学光再无往日亿万富翁的气势。医生、护士像呵斥小孩一样呵斥他,丝毫不理会他的苦苦哀求,频频给他打针,让他闭嘴。最后,冯学光终于爆发了。

冯学光面露凶光,大声咆哮:“我以前是挖煤的,黑白两道我都认识,你再打针,我出去之后弄死你。”

这是冯学光第一次如此决绝地表明自己的身份—煤老板。可笑的是,他是为撕掉“煤老板”标签被家人送进精神病院,而他却不得不靠这个身份来拯救自己。

他很少主动跟人提起曾经做过煤老板,每逢有人问他做什么行业,他总说,做文化的。但接触次数多了,难免会让人知道。

做煤炭生意的时候,冯学光有钱,风光无限。“煤老板是什么?那就代表有钱。”冯学光说他通过修炼,对钱的概念转变了,钱只是个数字,只是工具,就是给大家使用的。

退出煤炭业后,冯学光的名片变成山西大同乌龙峡文旅集团董事长、哲学博士。

冯学光讲话习惯以古语开头:“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学而时习之不亦乐乎。”……煤改之后,他先后报读了中国人民大学的哲学班和北京大学的国学班。那时他养成这种讲话习惯。

“古人都说百战归来再读书。”冯学光说,不管煤炭生意,还是别的生意,其实都是打仗,他说,知识文化水平不同,人生观价值观不一样。

“你看,我平时连手表都不带。”冯学光撸起袖子,粗壮的手臂像煤炭一样黝黑。“大道至简,人活得简单一点,简单活的自在。”

冯学光总说自己感觉“生命像是重活一回”。这十年来,他反而觉得时间不够用,虽然身体累,但心里踏实,不再担惊受怕。

冯学光不愿多谈煤炭,总是故意绕开话题,他说没意义。“那就是个弱肉强食的时代。” 他嘟囔好几遍。

但是,冯学光上半生又绕不开煤炭。他是大同煤矿工人的儿子,深知煤矿辛苦。父亲是家里顶梁柱,他要靠下井养活一家七口人,因井下温度低,他父亲穿厚棉衣下井,又湿又重,“家人打小就不愿孩子再下井挖煤。”

这一切随着时代在改变。

21世纪初,搞煤矿似乎是山西生意人的终极梦想,能获得一个煤矿的承包权,足以体现财力、人脉、资源和地位,而获得一个煤矿,无异于获得了财富源泉。

煤矿让冯学光财富剧增。2007年,冯学光已经手握上亿的真金,“行情好的时候,日赚百八十万。”

有一次,冯学光和一位旅游公司的小老板聚会,对方谈起企业管理、品牌运营头头是道,冯学光却听懵了。“除了挖煤,除了请客吃饭,自己还会干什么?”这让冯学光陷入恐惧,他开始思考未来。

山西省对小煤矿施行关停并转,他一夜之间解脱了。

不过,冯学光担心自己不管多么努力,无论这辈子怎么洗,最后还像煤炭一样,还都是黑的。

阿丫团购倒闭后,破产的黄治华在机缘巧合下,不得不杀回“逃离”数年的山西,再次干起老本行。

黄治华前二十年几乎被煤炭捆绑。如今,黄治华只要打开雨果《悲惨的世界》,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做煤炭生意经历,哇哇大哭。“只能不断读书,这样才能让人干净,哪怕你是坏人,最起码知道干的是坏事,也清楚知道自己是个坏人。”

煤之于山西,承载了太多东西,既有千万矿工的血泪,又强有力地支撑山西的GDP。

在那个时代,煤炭改写贫苦命运的机遇,煤炭储量丰富的山西大地上,数不清的财富神话陆续诞生。

黄治华记得,山西煤老板曾专门到大城市一所知名夜总会消费,一晚花掉几百万,在外地花钱没人知道,这要是在当地花个三五十万,会传的满城风雨。他听过煤老板去过一趟澳门赌钱,这次输掉整整一个亿。

据统计,从煤炭行业释放出的民间资本高达6000亿元,而德意志银行一份报告则大胆预测可能“超万亿”。

2001年底,中国加入世贸组织,煤炭需求迅速增加,原煤出口路子打开;2002年1月,国家取消电煤指导价,煤价市场化,煤炭价格爆发式上涨,煤价从50元不断攀升至1400元。“早期时候,一吨煤卖50元都还赚钱,你算算,这有多大的利润空间?”

巨大利润刺激下,资本开始冲击个体煤矿,越来越多的人抛掉往日营生投身其中。这其中,就包括黄治华。他辞去了铁路系统的公职,开了一家洗煤厂。

用黄治华的话来说,2000-2006年间,这是山西煤炭业最混乱的年代,处于无序和无规则的状态。

后来,黄治华一听到煤老板豪赌破产、煤价暴跌跳楼或是吸毒身亡的事,他总能感觉到后背一阵阵发凉。黄治华也暗自庆幸离开的早,“如果不是当年收手得早,我很可能会家破人亡,进监狱也很有可能。”

“哪个煤老板不是当年豁出命干出来的。”见过太多生死,黄治华淡然一笑。

黄治华记得,当时,山西晋中有一座储量很大的煤矿,被村里人承包后,打算卖掉,这被两方势力盯上。

当时七八辆车开进村,院外有人放哨,矿主被关在院子里,对方开价300万买矿,现金就在车内。

矿主说外面还有一拨人在等,“我签字,我还能活?那一拨人还不打死我。”矿主边说边挪身子,试图上车。那群人恐吓他:“不签字,废你两条腿。”最后,矿主被迫签字。

黄治华说,每五笔煤矿交易中,就有一笔交易出现抢矿的情况,“抢矿太普遍。”“你要敢干,看见山上有洞,你去挖,出煤就行了,谁找你,你就拿钱打发。”黄治华说。

有时,黄治华觉得,煤老板是典型的被资本裹挟、生死如浮萍的一个群体,他们更像是被人牵线的木偶,命运被人摆弄。

在黄治华看来,一个煤老板背后肯定有强大背景支持,“不然你再有钱,你也买不到煤矿,即使买到煤矿,那也得能干才能挣钱。”

“打点的人太多了,不然你干不下去。”黄治华说,大家都是抱着“花钱买平安”的心态,那时煤老板花的钱,多如牛毛。但是,钱对煤老板来说,“不算事。”

“现在老说风口,什么是风口?对那时候的山西人来说,搞煤炭就是最大的风口。那就是一波风口来了,猪都能挣钱。”

再忆往事,黄治华不停感叹“太累了”,一路走来,九死一生,“你让我再回去走一遭,那可拉倒吧,挣再多也不想回去,太凶险。

煤老板的上一辈是穷怕了、饿怕了,大家为生计才做煤炭生意。黄治华记得,他朋友的父亲是村书记,当时煤矿还是村集体所有。八十年代末,朋友的父亲以承包方式拿下矿权,当时他家里穷,为养家糊口,赶着毛驴车,走几十里山路卖煤。

如今,不少煤老板从农村出来后,银行户头上的数字以每天几十万的速度往上跳,半年的收入超过了之前十几年的总和。

但黄治华早已厌倦那种担惊受怕的日子,他说不管以后做什么,坚决不再让下一代碰煤。“不挣钱的时候,你要到处求人,挣到钱的时候,又防止别人收拾你。”

黄治华沉默许久,两眼闪过一道精光。“那就是个吃人的行业。”

有时,黄治华反思挣钱目的是什么:“有人挣钱之前思考这个问题,有些人挣钱后思考这个问题,有些人挣不到这个钱,永远都在思考这个问题,或者永远不去思考这个问题。”

黄治华是在挣钱后才想明白这件事。“煤老板有钱了,烧的慌,这就耐不住寂寞,开始追求利益或事,但这也要量力而行。“山西一位不愿具名的煤老板说,“人的本性,就是‘动’嘛。”

黄治华公司会计的表哥也是煤老板,揣着六千多万离开山西,先去新疆买矿,然后天津做新材料,连续投资失败。然后,把家产卖掉,凑了2000万,又在山西太原开一家金交所,“我觉得堪忧,还是得亏。”黄治华依旧不看好。

他还有个朋友退出煤炭业后,开投资公司,给房地产公司放贷款,收二分八利息,依靠房贷挣钱。其他煤老板看他开奔驰和宝马,安逸又赚钱,也把闲钱投进去,但不久房地产泡沫破了,投资公司也关了。这群煤老板破产了。

"山西煤老板是历史现象,随着时代发展将淡出历史舞台。"山西省政府一位负责人曾说,在"新晋商、新形象、新境界"民企座谈会上表示,再次提出煤老板以后的长远发展方向必须要转型。

但是,转型也有不少现实的门槛和瓶颈。

“主要问题还在于经营管理和老板素质。”山西某市中小企业局一位负责人曾分析,“小煤矿利润大,但属于粗放式管理,技术含量也不高;但高科技农业和服务业,既要求精细管理,更有技术门槛;人才、管理技术跟不上显然具有很大经营风险。”

这段时间,黄治华的公司成立了投资部,打算在山西招个投资经理,招聘条件不高,但几个月下来,一个人没招到。他感慨,“真招不到人,人才走了,有些人也不愿伺候煤老板。”

在黄治华看来,山西过度依靠煤炭,信誉系统破坏特别厉害,资本也大量流失,但更重要是人才流失。“煤老板走了,资金走了,人才也走了。”

互联网一直是黄治华心中羁绊。黄治华在北京所住的小区,地处中关村核心区,也是中国IT产业核心区域,与微软亚洲总部、凯宾斯基酒店一街之隔,周边云集了如联想、新浪、神州数码、国机集团、普天集团、中国化工集团、AMD等众多知名企业总部。这里是创业者梦想的地方。

黄治华打算东山再起,他又盘算做互联网社群经济,并注册了一个商标,叫“同识”,意思是共同认识。

这次他把公司地点选择在老家临汾。他说那里熟人多,在北京做互联网承担风险太大,也吃过亏。“投个几百万,即使亏了,也没啥大问题。”

像黄治华这样创业的煤老板不在少数,当时那批煤老板年纪四五十岁左右,养老,不甘心,但有些人想干点事吧,干一个又赔一个。

有时,黄治华抱怨煤老板是弱势群体,他们得不到社会的尊重和理解,并非外界传闻的挥金如土,醉生梦死。 “大家都是刀口舔血的日子走过来,钱来之不易,大家更懂得珍惜。”

秋风萧瑟,残阳如血。黄治华从咖啡厅走出来,一股冷风吹来,他不自觉竖起衣领。

然后,他长叹一口气:“北京的天,真好!”

(应采访者要求,文中部分人物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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