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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国宝:西气东输工程决策建设始末

2018-10-31 10:40来源:能源杂志作者:张国宝关键词:张国宝西气东输天然气收藏点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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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去看这个气田之前,我一直以为它在塔克拉玛干沙漠边上或是在里边。实际上它是在塔里木沙漠和天山山脉中间的过渡地带,是在一个雅丹地貌深部──就如所谓的魔鬼城一样,充满了红色的、起伏不定的地形,里面寸草不生。

地上地形复杂,地底下又是另外一回事。我们的地质学家很厉害,推算出来这里应该有气。所以用了包括人扛肩抬、直升机吊装等办法,在这雅丹地貌中间打下了克拉2井。这是一口一天能产1000多万立方米气的高产气井。也就是说,塔里木的勘探成果已经为开展西气东输打下了一定的基础。克拉2附近还有一些具有开发前景的气田,如克拉3、大北、迪那2等,这些气井沿着塔克拉玛干沙漠的北侧陆续出现。虽然当时有的气井还没有完全掌握可采储量,但起码可以知道这里的资源量是很有前景的。

到论证的时候,地质学家的推算储量在8000亿—10000亿立方米,预计可采储量3000多亿立方米。而我们觉得,远景储量能达到10000亿立方米以上。我在西气东输论证的会议上汇报时,心里多少还有些打鼓,担心掌握的探明储量不够实现20年每年200亿立方米的持续供应。

在信心不太足的时候,怎么评估出最后要达产120亿立方米/年的运输量?

其实,最初盛华仁同志提出的建议是年产200亿立方米,我们也希望按200亿立方米/年来进行设计。

但那时我国已有规定,凡是重大工程,一定要先进行专家评估,政府官员说了不算。所以,西气东输工程也交给了中国国际工程咨询公司(以下简称“中咨公司”)进行评估。当时评估西气东输的专家组组长是中海油集团公司原副总经理唐振华,他也是中咨公司聘请的专家委员会的顾问委员,后来还是西二线评估组的副组长。

唐振华当时认为,上游可能没有那么多气,而且中国还没有多少人用过天然气,天然气的价格相对较贵,担心下游市场每年消化不了200亿立方米。因此,专家评估提出西气东输的运输量应该砍到120亿立方米/年,管径应该从1034mm缩小到1018mm。

我不认同这一观点。我认为,规划应该为以后的发展留有余地。其实,我们当时已经设想到,万一塔里木天然气储量不足,还可以从中亚相邻的哈萨克斯坦和土库曼斯坦引进天然气。所以,管道输气规模在设计中应留有余地,更何况建设期还有几年,发现的天然气储量只会越来越多。对这一问题争论了很久。我的意见是按200亿立方米/年来设计,工程规划需要留一点余地,就不用日后反复进行扩建。虽然当时看起来120亿立方米/年似乎更有把握,但是万一产量增加,运力就会不足。但这些专家非常坚持,谨慎的意见占上风,我拧不过他们。所以最后还是按照专家意见,西气东输可研报告定了120亿立方米/年,管径是1018mm。

但后来气多了,管容和运力不够,中亚天然气也引了进来,又建设了西气东输二线。

那时候论证西气东输一线,都还害怕市场消化不良,所以开始时没有考虑过西二线和西三线建设。

对于中亚天然气合作的想法,虽然我们当时公开的文字未提此事,但是在讨论时实际已经设想到:万一今后塔里木的天然气资源不够怎么办?对此疑问当时确实有担心。如果确实如专家所言供气不足,我们就想办法从中亚引进来,每年200亿—300亿立方米。

各省市当时都不愿意多要

除了上游资源量的不确定性,下游市场的消纳问题也是担忧之一。在我任工程建设领导小组组长时,对下游市场消纳进行了大量工作。

当时下游有很多担忧:其一,中国还没有多少人用过天然气,人们的第一反应是天然气很贵,用不起;其二,万一用上天然气以后,如果气源不稳定忽然断气了怎么办;其三,各地方政府对“照付不议”条款不理解。过去都没听过这一方式,理解成了不管用不用都得付钱,认为是霸王条款。其实,“照付不议”的英文是Take-or-pay,是天然气供应的国际惯例和规则,指在市场变化情况下,付费不得变更,用户用气未达到此量仍须按此量付款;供气方供气未达到此量时,要对用户作相应补偿。而“照付不议”的表述则会给人一种错觉,似乎是个霸王条款,这其实是翻译的问题。所以针对这些担忧,我们就要到每个省市去做工作、去进行解释,也让各地的发改委给当地的用户企业做工作。

西气东输工程上游几省主要是过路,包括山西也没有落地什么气。从河南之后,进入到安徽,然后依次到江苏、上海以及浙江,下游市场就主要是安徽、江苏、上海、浙江这几个省市。当时各省市都有顾虑,不愿意多要。我们就要到各省市做工作,宣传天然气的好处,要各地同意和中石油签天然气购销协议。当时我在北京还专门搞了一个新闻发布会,请沿线各个省市都来人参加,我和中石油的马富才坐在台上进行宣讲。

徐锭明这个人性格和说话都比较急。当时为了宣传西气东输和天然气,他发明了一个著名的词,说这是“鸦片气”──你一旦用上天然气,就知道它的好处了,又干净又方便,一拧阀门气就来了,热值还特别高;“抽”上以后,“想戒都戒不掉”。

但这些都还不够,大家还不放心。后来我们又把沿线的省市领导、发改委主任请到塔里木的轮南进行现场观摩。轮南过去是边疆,很荒凉。中石油在沙漠中找了一块空地,等人都到齐后,当场在沙漠里点火,“砰”一声,火焰就高高地蹿起来,极为壮观,现场的人都赶紧拍照。我们就是用这种办法来让下游各省市接受的。

下游各省市的市场最后落实最积极的是江苏,上海也不错。比较麻烦的是浙江,一直到现在都还有后遗症。

浙江当时虽然很需要气,但有自己的考虑。因为如果东海有气,就可以在宁波登陆供应浙江。所以,我们最初设想以钱塘江为界,钱塘江以北用西气东输的气,钱塘江以南将来可以考虑用东海的气。差不多同时期,在广东和福建建了液化天然气的中海油到浙江省去游说,希望搞液化天然气项目。中海油的身段比较低,合作态度也比较好。

这些因素之下,浙江省希望“肥水不流外人田”。当时浙江省副省长王永明就提出成立一个浙江省管网公司,计划自己建设和管理省内管网,中石油只要把气送到浙江边界的湖州或嘉兴就可以了。浙江省和中海油一拍即合,成立了合资公司。所以现在浙江省内的天然气管网是浙江省和中海油合资的公司;中石油本希望通过自己的管线直接送到浙江省内,但浙江省不干,这让中石油挺生气,最后双方合同签了10亿立方米/年的供应量。

我后来曾经找过王永明副省长,说这种做法不妥──供气的不是中海油一家,单独和中海油合资不好,起码也要把中石油拉进来。他表示同意,但已经晚了,和中石油谈不拢。所以到现在为止,西气东输供到浙江的气还是10亿立方米/年。气也只是送到嘉兴或湖州,浙江省内管网跟中石油并无关系。

但就像我汇报西气东输工程时所说的那样,东海很长时间没有发现新的气田。如果当时把宝押在东海上,至少到现在这么长的时间还是没有足够的天然气供应。

江苏省差点也走了这个模式,后来被我否掉了。当时,江苏省,包括发改委主任在内的一些干部也想组建一个省管网和燃气公司,人都已经选好了。那时候李源潮同志是江苏省委书记,具体分管此事的则是副省长吴瑞林,他原来是南京金陵石化的总经理。那年两会期间,江苏省代表团住在亚运村附近的五洲大酒店,晚上我到酒店找李源潮书记,建议他让中石油负责把天然气直接送到江苏省内,不要单独再搞管网公司,具体到下面各市,就让市自己负责,最后李源潮书记接受了我的建议。后来,江苏省认购了60亿立方米/年,江苏省主干网也由中石油来负责建设。

这样一步一步,我们逐渐说服每个省市和中石油签下了“照付不议”协议。

各部门的协调非常复杂

当时确定管线路径和管输费用也很重要。

2000年七八月之际,我们在北戴河向国务院总理办公会汇报西气东输工程可行性研究工作。当时,我和徐锭明、胡卫平做了个幻灯片,里面有三四个可选的工程路线方案。

一条就是现在的路线,在陕北走靖边,在靖边可以和陕京管线相连接。出靖边后进入山西省,再从山西到河南,在郑州过黄河;而另一种则不经过山西省,从陕北南下到西安的临潼,从潼关出关进入河南的灵宝。还有一种方案是不走靖边,沿着陇海铁路直接走西安,然后再进入河南。最后选择了第一种方案。

我们当时更倾向于管道走靖边,与陕京管线连接起来。因为当时在长庆油田已经发现有天然气,可以和西气东输的气源相互调节。东可送上海,北可经陕京管线送到北京。

而管输费和输电费的问题一样,都由价格司决定。定价原则是成本覆盖加适当利润。当时全线的平均管输费是每立方米0.84元,而井口气价每立方米才0.49元,管输费比井口价还要贵,两者相加的价格全线平均是每立方米1.33元。先算出一个全线平均价,然后根据距离远近,各个省市的管输费距离远的多一点,距离近的就少一点。

那个时候各省市提的意见,管输费应该按照距离远近略有差异。到安徽便宜一点,到江苏稍微贵一点,到上海再贵一点。后来就按照这个原则给每个省定一个气价,离得近的价钱就便宜一点。

西气东输的下游市场目标定在了长三角几省市。但在设计管道工程走向时要评估沿线市场潜力和工程技术的特点来决定线路走向,需要做好途经省市的工作。

实际上主要并不是按照沿线的市场潜力,而是完全根据路线本身的工程特点进行设计的。西气东输经过甘肃的路程最长,要求甘肃省政府做很多工作,要征地需要和老百姓沟通。而管道对甘肃来讲主要是过路,但当地的人很讲政治,在西气东输这样的国家任务面前,甘肃省委省政府一直都积极给予支持。

那个时候要用汽车运送管子,一辆车最多运十几根,一直从东部运到新疆去。而沿途公路都有关卡,要交过路费,但这些车刷上一条标语:西气东输。关卡每每看到“西气东输”四字,就免费放行。再比如,西气东输经过河南省时,要穿越黄河,向当地农民征用林地赔偿的问题也产生过纠纷。这些问题,中石油和国家计委都没法摆平,我们就找了河南省委省政府帮忙。由地方政府出面与农民进行协商。各地方政府帮着做了很多这样的工作。

再举个例子,当时西气东输管道要在南京穿越长江,负责施工的是中国台湾的中鼎公司,因为他们有江底穿越的建设经验。江底隧道穿越的工程建设其实很危险,因为如果施工过程中一旦停电,江底下一片漆黑,水泵一旦排不了水,会发生灌入江水淹掉的可能。为了保证安全,就一定要有多条供电线路供电,其中就要从南京的栖霞山接一条线路,当时江苏省南京市都无偿地照办了。沿途有很多这种感人的事迹,尤其是像甘肃、河南等省份。故事太长,三天三夜也讲不完。

管道工程牵涉多个省份及诸多部门,协调工作量很大,是个非常复杂的问题。

比如,西气东输要经过的地方很多已有铁路了,管线要从铁路底下钻过去,需要铁道部同意;同样,穿越公路要征得交通部同意;穿越黄河、长江等河流要征得水利部同意;占用林地要林业部同意。西气东输工程要三次穿越黄河──两次要从河底下穿过去。黄河是游动的,在郑州的黄河河道有20多公里宽,要用五段顶压法穿越。要打五口沉井下去,在井下把管子顶推过去,再从下一个井冒上来,然后再从第二口井往下一个井顶推,这需要很多部门的互相配合。比如小浪底调沙调水了,如果没有通知施工人员,那这口井就被冲掉了。又比如,管道要经过罗布泊原子弹试验基地的一角,这里属于军事禁区,必须要有中央军委的同意才能穿过。

还有很多想象不到的问题。比如,文物局突然提出意见,说管道穿过古长城了,不能穿。甚至到了上海,还有问题。当时进上海的第一站要经过白鹤镇。这个地方有个棚户区,有很多仓库,所以上海希望管道经过此地,正好进行拆迁工作。但对中石油来说,这样要多花很多钱,他们就不愿意走。这些工作都需要我们出面进行大量的协调。

在上海的事情上,就是我出面去找当时的上海市长韩正同志,最后韩正同志协调才解决的。这里面各个部门的协调非常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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