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缘危机缓解 国际油价承压？

近期国际原油价格出现较大波动，在升至每桶91美元以上后回落。2024年5月3日，布伦特原油价格跌至每桶82.96美元，创3月13日以来最低水平，与4月5日创下的每桶91.17美元的年内最高点相比已下跌9%。影响国际原油价格的因素较多，而最近几个月地缘政治因素对油价涨落的影响凸显。未来中东等地区的地缘政治局势的走向将如何？会对国际石油市场产生什么影响？这些值得密切关注。

（来源：微信公众号“能源新媒” 文/王海滨 中化能源股份有限公司正高级经济师）

近期国际油价下跌

有多种原因

近期国际油价冲高回落，有石油消费疲弱的影响，而年初至今世界石油消费增长不及预期，一个重要原因是原油价格同比上涨，抑制了石油消费。

今年前四个月，布伦特和WTI原油价格的平均值分别为每桶83.63美元和78.78美元，同比分别上涨1.24美元和1.94美元，涨幅分别为1.5%和3%。

图1 2024年初至5月初布伦特和WTI原油价格走势

原油价格攀升带动了各国成品油价格的上涨，进而抑制了石油消费。以美国为例，今年前四个月其普通汽油全国平均价连续上涨，4月均值约为每加仑3.61美元，同比上涨0.8美分，与1月相比则大涨17%。油价上涨使美国汽油消费承压。今年前四个月，美国日均汽油消费量约为855万桶，同比下降10万桶。

图2 2024年前四个月美国普通汽油全国平均价与汽油消费量

近期国际油价冲高回落，还有美元走强的原因。原油以美元计价，总体上油价与美元汇率存在负相关关系。当美元升值时，油价大概率会下跌；反之亦然。2023年7月26日美联储宣布加息25个基点，将联邦基金利率目标区间上调至5.25%至5.5%之间，但之后其加息周期结束。2023年四季度，由于市场普遍预期随着美国国内通货膨胀率连续下降，美联储将很快进入降息周期，美元承压下跌，从10月初至12月底，美元指数下跌了约6%。然而，近期CPI、核心CPI、核心PCE等数据均显示此轮美国通货膨胀的顽固性超过市场之前的预期。主流金融机构对2024年美联储降息次数的预期已大幅下调至一次以下。受此影响，美元恢复坚挺，从而对油价形成压力。

图3 2023年7月之后美元指数走势

伊以对抗降级，

油价承压下跌

地缘政治是影响国际原油价格的重要因素之一。2023年10月7日哈马斯发动对以色列的突袭，新一轮巴以冲突爆发。之后，也门胡塞武装、黎巴嫩真主党等卷入冲突，叙利亚、埃及等国受到冲击。由于伊朗支持哈马斯、也门胡塞武装、黎巴嫩真主党，而美国则为以色列提供安全保护，许多人担心一旦巴以冲突蔓延和升级，进而美国和伊朗被深度卷入并发生激烈对抗，那么伊朗乃至中东的原油生产和出口可能会遭受巨大冲击。这种担心推涨了国际原油价格。

不过，到了2024年4月，事情发生微妙变化，人们的担心有所缓解。4月1日，伊朗驻叙利亚大使馆遭到导弹袭击，包括两位高级将领在内的七名伊朗军事人员丧生。作为报复，14日伊朗对以色列发动了无人机和导弹袭击。以色列则据信于19日使用无人机和导弹攻击了伊朗伊斯法罕等地的重要设施。伊以的这一轮互攻具有明显的象征性：伊朗提前数天把将发动空袭的消息间接告知了以色列，而以色列对伊朗的攻击规模很小。显而易见，两国都努力让冲突降级而不是升级。而现阶段美国在伊以对抗上的态度十分明确：坚决保护以色列的国家安全，但反对以色列扩大和升级冲突。美国的态度有效抑制了以色列国内强硬派的战争冲动。

“四月危机”检验了中东较严重的地缘政治冲突（即伊朗和以色列之间发生直接对抗）爆发的可能性。结果表明，这种可能性比许多人在前几个月里想象的更低，巴以冲突将引发中东地区严重且大范围的地缘政治危机并威胁伊朗和中东地区石油生产和出口之类的担心可能是多余的。这一新迹象缓解了数月来国际石油市场的躁动和不安。

地缘冲突局势

总体趋于缓和

主要角色的意愿决定国际能源政治的大势。目前美国、沙特阿拉伯、伊朗是中东能源政治的主角，而它们均无意让冲突升级，这基本决定了国际油价中的地缘政治溢价将逐渐缩窄。

拜登政府有强烈动机抑制中东地区和国际石油市场的混乱。2024年11月5日是美国总统大选日。现任总统拜登正寻求连 任，而较高的油价和通货膨胀率不利于拜登的胜选。鉴于此，自2023年10月7日新一轮巴以冲突爆发后，拜登政府的一个重要考虑是尽量避免让中东动乱推涨国际原油价格和美国国内汽柴油价格，并进而危及民主党选情。

沙特阿拉伯是中东经济和政治大国。现阶段沙特阿拉伯希望有一个有利于其经济发展和社会进步的地区环境，这也对地缘危机以及油价的上涨起到一定抑制作用。

2016年穆罕默德•本•萨勒曼成为实际统治者后，沙特阿拉伯的国家战略发生了重大变化。萨勒曼王子决心要让沙特阿拉伯的经济摆脱对石油进口收入的依赖。为此他推出了“愿景2030”。该“愿景”是一项宏伟的国家转型战略，其内容较丰富，但其最核心的内容是沙特要通过发展文化、旅游等非石油经济，实现可持续的经济发展和社会进步。

对于沙特阿拉伯“愿景2030”的推进而言，相对稳定的外部环境是关键。新一轮巴以冲突爆发后，面对地区矛盾的大爆发，沙特阿拉伯仍努力促进地区稳定。比如，2023年11月11日，沙特阿拉伯主办了讨论加沙局势的阿拉伯—伊斯兰国家领导人联合特别峰会。峰会期间，萨勒曼王储首次会见了伊朗总统莱希，标志着即便中东局势剧烈动荡，但是沙伊两国关系仍然延续了2023年3月复交后积极向上的态势。作为中东地区大国，沙特阿拉伯的劝和态度对防止巴以冲突的扩大和升级具有重要作用。

与沙特阿拉伯一样，伊朗也是中东地缘政治格局中的主角之一。众所周知，伊朗与以色列的矛盾根深蒂固，与部分阿拉伯国家的关系也尚待改善。但是，与沙特阿拉伯一样，伊朗认为目前的中东动乱总体上不符合其利益。伊朗需要增加石油出口、继续发展经济，为此需要维持一个相对较好的对美关系，同时伊朗国内还面临着“伊斯兰国”、“正义军”等恐怖组织的安全威胁。因此，伊朗希望让冲突降级而不是升级。比如，在决定如何报复以色列时，伊朗最终决定使用无人机和导弹而不是战机。无人机和导弹的杀伤效率更低（尤其是在提前告知对方的情况下更是如此），但是发射无人机和导弹不会造成己方军人伤亡，从而有利于稳定本国民意，并防止事态螺旋式升级。

在中东之外，地缘政治因素对国际石油市场的冲击同样正受到遏制。今年年初以来，乌克兰军方多次使用无人机袭击俄罗斯的炼油厂等石油设施，并造成国际石油市场的波动。但是，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乌克兰如果从基本的理性考虑出发，可能会减少此类袭击活动。美国的军事援助对乌克兰把仗继续打下去十分关键。4月23日，美国国会在拖延几个月后，最终批准了对乌克兰的援助计划。美国将向乌克兰提供价值约610亿美元的援助。但是，未来美国会否继续慷慨援助乌克兰，却并非没有变数。如果乌克兰不论出于什么考虑，继续袭击俄罗斯的炼油厂、储油库等能源设施，推涨国际原油价格，那么它会降低拜登连 任美国总统的概率，并相应地使特朗普当选的可能性增大。而特朗普已经明确表示他一旦当选总统，会把对乌克兰的援助变为贷款。因此，如果直到11月初美国总统大选之前乌克兰仍坚持袭击俄罗斯的炼油厂等能源设施，那么对它来说无异于政治自杀行为。

如上所述，影响国际原油价格的因素很多。基本面因素包括供应、需求和库存等因素，非基本面因素包括金融因素、地缘政治因素等。地缘政治因素不能完全决定油价走势。

但是，鉴于地缘政治因素是影响原油价格的重要因素之一，我们需要对其给予充分重视。从地缘政治的视角来看，2024年国际石油市场与2022年有相似之处：年初地缘政治风险上升且推高国际油价，之后风险变弱且被消化，油价回落。中国相关企业需要密切关注并高度警惕地缘政治风险变化及其对国际原油价格的影响。